顶点小说 > 买活 >第 101 章 新来的农民们
    “快快,咱们这还来的农户吗?都种过了牛痘没?快给登记上!”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千百年来都未曾改变的起居习惯,买活军这里,由于白日里回家的机会不多,因此许多家务必须找时间来干,白天的时间便更紧了,人们往往在日出前就起了,女娘们借着曦『色』洗漱做饭,男人们则扛起锄下地去,干了一道活再回来吃早饭——城里人的早餐多数是粥之类,村里人的早饭,在农忙时分也是实实在在的干饭,甚至还直接用猪油来拌的,这是因为早上没太多时间做菜,而要干活的人必须吃得油水。

    日子诚然是好过起来了,好过就好过在饭上,在往常,哪怕是农忙,也不过就是干饭尽量吃饱而已,与此同时,家里其余不做‘全活’的人便只能节衣缩食,喝些稀粥来混个肚儿圆,孩子们则成天在田里野外疯跑,逮着一切肉的东西来解馋,田鼠、蛇、蚂蚱,就没他们不吃的。只青蛙因为是益虫会被家里人呵斥着不敢吃,偶尔还去田间偷菜——现在倒没什么人偷菜了,不仅因为日子好过了,也因为孩子们也忙了起来,五岁以上的孩子,半日帮家里做活,半日便要去村上课,六七岁的大孩子抱着弟弟妹妹在村口课,这已经是众人都习以为常的景象了。

    而且,现在孩子们也没那样馋了,现如今做活的大人在农忙时分可以吃干饭,吃炒鸡蛋,吃猪油——孩儿们虽然只土豆干饭和咸菜,只要去上学,一天也能吃一个鸡蛋,而且下了晚学以后,母亲会较时间做饭,便可以掐了出的青菜,用猪油和冬腌菜炒上一碟来下饭,全家人都能将干粮尽力吃饱,这在从前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除此之外,疾病的担忧也减少了一些,孩子们的记忆是较模糊的,不太会去留心疾病的消息,就更不会恐惧了。大人们在成长的过程三不五时就要同龄人的损失——发天花痘、发水痘、得了疟疾、肺痨、百日咳,掉到水里或是冬日洗澡感了风寒,得了搅肠痧、大肚病……一个孩子平平安安地长到能成亲的年岁是不容易的,福建道这里,十个孩子生下来,或许只五个孩子能被养活,其余都化作了婴儿塔的尸骨,而这五个孩子里只个长大成人也再正常不过了。

    买活军倒也没带来什么灵丹妙『药』,倒是带来了一大堆的忌讳,譬如要防止肺痨便不能随地吐痰,要防止大肚病便不能吃钉螺,要防止疟疾便要防蚊子咬,要用艾草时不时地熏屋子。现在扫盲班要毕业,第一个考的是语文,第二个是算学,第三个便是常识,除了防疫的常识之外,还一些在买活军治下生活要明白的常识,譬如说筹子的使用和分辨,纠纷的处理,以及买活军的一些律条,不能私自斗殴,不能私自买卖人口,不能买卖田地,不能收二重租子。

    ——所谓的二重租子,便是将自家种不完的地分给来的农户耕种,在买活军的租子上再收一点,在农户们来说,这不算是地主,地主的租子没收得这么少的,便犹如是借钱给的一点利息,毕竟生田和熟田的出产也相的区,把一块好熟田借给人,难道除了人就不能再获取一些的什么好处吗?

    买活军既然不许,那便也没办法,阳奉阴违的在买活军治下是做不得的,他们的吏目下乡的次数太多了,人员还经常更换,压根没办法买通,甚至办出案子来还能加政审分,是以村里每年都人因为违规被捉走,村长就像是走马灯一般地换着,直到今年开始才逐渐地稳定下来,因为所想做村霸的人几乎都被抓完了。

    地今年也理得差不多了,买活军一批吏目这几年专门地在各村厘定田地,划分田,这是艰巨的工作,艰巨的点不在于测量,而在于由此产生的纷争。这和上户口簿册基本是同时进行的,这就不可避免地涉及到了许多和从前的簿册不上的田地,多农户的地是租的,或者是私下开垦,多吃多占的。

    虽说现在所的土地名义上都是买活军的了,既然买活军还会请地主们吃饭,买了他们的地,那么自耕农便觉得他们家的那些地仍可说是他们家的,还些没田地册的地也可以混水『摸』鱼地登记成他们家的——佃户长工们却此不服,因为他们的地全只能靠分,看不得自耕农因此占了便宜去。

    这种纷争也大大地加剧了宗族的瓦解,不少陈年的冤仇又被翻了出来,双方都气呼呼地想要争取吏目们的支持,不过吏目们一般并不掺和,不管农民们试图怎么地渗透他们,他们都是一门心思地厘定着村里可以耕种的土地,把如今的权属况忠实地登记上去。而后由县里出人来给农户们开大会——大多数村子都不少耕地处于半抛荒的状态,而如今的这些人口是不够种的,因此买活军准备从外引人进来种这些地。

    这是大部分农户不愿见到,却也不得不承认的现实,不少好田因为疏于养护慢慢地荒了,这确然是的,而且天候越差便越是容易荒了好田,这道理粗荒谬,的确是如此:大多数好田都是地主的,地主自家耕种不完,只能分给佃户、长工耕种,而如天候不好,一亩田一年的出产连佃户一人都养活不了,那地主的佃户越多便越亏本,他们只能把田荒了几年,只做基本的养护,任由许多佃户在此期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变做了流民,让剩下来的少数佃户种更多的田,虽然总的产出减少了许多,支出也会因此变少,之后天候和治安都慢慢地平复了,再开始找的佃户,收留的流民来为他们精耕细作。

    这是缺德的,些宗族规矩严谨的村落,时不时就闹出沉塘、私刑这样的,公认缺德的荒田,虽然摆明了里外里便是许多条人命的差,却始终难以受到一丝遏制,因为宗族的主者往往就是地主本身。买活军来了以后,这样的然不会继续下去,光这一点就让多农户暗地里称愿了——他们快发觉买活军的严酷不仅仅针地主,也针农户们,他们不要拿走地主的地,也要拿走农户们所占的那些‘额外’的地,他们既不承认地主土地低效的占,也不承认农民土地本能的贪婪。

    “如你家三个壮劳力,个半劳力,那么你家便算是4个劳力,四个劳力十亩地,这十亩地,一亩一年交三百斤谷子便得了,余下的多少都是你们的。倘若你家的地在十亩以上,便不是这样交了。”

    “倘若你家十四亩地,这余下的四亩每年谷子是要翻倍的,还要上报产量,倘若一年却只种了一季稻,连冬麦都没种,或者双季稻的产量没达标,那么便是一种浪费,还要额外加你的地租。这笔帐可能算得明白?”

    现在一家一户,至少也一个人算学学得不错了,甚至于聪明的农户自己就能算——种田是看天时的,譬如前些年还能种双季稻,如今冬日天气太冷,便只能种越冬的麦。一般的来讲,三十多岁的父母,领着个十六七岁的儿子,下还三个未成年的弟妹,这一户人家种十亩地,精耕细作也不吃力,套种了大豆、菠菜,又种了玉米、土豆,吃口就丰富了,而如些地还能种一季的越冬麦,一年下剩的粮食,连大豆、玉米、土豆、水稻、麦子都算在一起,那便是六七千斤甚至近万斤的结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