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白露逢年 >第25章 第25章
    冯年仍是看着白露,她虽然面上强作镇定,但是身体在微微的颤抖,冯年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很热,也很大,将她的手完完全全的包裹住,白露想要挣脱,却被他抓的更牢,“你打电话给姑姑,看她在哪儿,让小谭带着你们去宏丰,再给小宝做一个全身检查。”宏丰是一家私立医院,丰益入股的。

    白露下意识的要拒绝,他说话的语气极其低柔,仿佛她是他所珍视的人,可她知道,他不是自己可以走近,可以依赖的人。

    冯年将她散落的头发捋到耳后,她的额头光洁,皮肤白皙,五官有着江南的婉约和秀气,此刻因为愤怒,脸上充盈着血色,“听话,剩下的我来处理,恩?”

    她后退一步,想要逃离他铺开的天罗地网,但是心终究还是偏向了他,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因为怕自己一开口,那些曾经无法诉诸于口的痛苦会倾泻而出,自己日日夜夜铸造的心房会片刻瓦解,她知道他的举动或许只是因为孩子。

    冯年看着白露离开的背影,被他刻意收起的冷意顷刻散满全身,中年妇女似乎也有所察觉,叫嚣的声音逐渐变小。

    “二位,这不是说话的地儿,病人还需要休息,咱们还是出去说吧。”罗成跟在冯年身边这么久,板起脸来也能将冯年的气势学个十之一二,哪怕是这十之一二,也足以威慑旁人。

    “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明明是那个女人的不对,她没教好孩子,还勾引别的男人,我跟你说,你不要被那个女人的脸给骗了,她未婚生子,她孩子是个父不详的野种。”

    中年妇女的家在白露家附近,她丈夫在上市公司做一个小领导,有点小钱,自己就辞了工作在家带孩子,平时最是关注她儿子班上其他孩子家里的状况,谁家在事业单位上班,谁家家里有钱,谁家上面有人。

    白斯莹跟她儿子差不多是一块儿转到这个幼儿园的,她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说白露未婚先孕,跑到别的城市生了闺女,过了几年才回来。她最看不起这种女人,平常没跟她儿子少叨叨,别跟白斯莹玩,这种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孩子肯定也不是个好玩意儿。

    中年妇女还想说,她丈夫一巴掌拍她脸上,“闭嘴,滚一边去。”

    “冯总,实在抱歉,她一个无知妇人什么都不懂。”高壮男人支支吾吾的道着歉。

    冯年脸上风雨欲来,“罗成,她的话都录下来了。”

    “是的,冯总。”

    “让律师准备律师函,将录音和幼儿园提供过来的监控一并交给警方,这个女人肆意诽谤和侮辱我的太太和女儿,故意推搡致使我女儿受伤住院,行为极其恶劣。”

    “好的,冯总,律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罗成在来的路上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弄清楚了,他先是找人通过幼儿园园长拿到了监控,又通知了律师。

    女人的丈夫一脸懊恼,他真的不知道这是倒的什么霉,狠狠的瞪了中年妇女一眼,都是这女人惹出来的事情,可他也没听说过冯年结婚了呀,还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冯年将目光转向他,“你认识我?”

    高壮男人唯唯诺诺,整个腰都弯了下来,他也恨自己多嘴,刚才被吓的脱口而出了一句冯总,现在不承认也不行,“我是丰益技术二部的朱方。”

    冯年点点头,看向罗成,“跟人事说,朱方家庭暴力,丰益不允许存在这样的社会败类,让他明天收拾东西走人。”

    中年妇女被这一系列的变故给惊呆了,“你算哪儿根葱啊,你说走人就走人?”

    罗成简直要被这位大姐无知者无畏的精神给震惊到了,高壮男人面如死灰,捂着女人的嘴不让她再说话了,“你快给我闭嘴,这是我们总经理,你是嫌我死的还不够快吗。”

    幼儿园园长也赶了过来,“冯总,实在抱歉,我们不知道她是您女儿。”

    “不管她是谁的女儿,你们都不应该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冯年明显不满意他们幼儿园处理事情的态度。

    “是是是,是我们没有照顾到位。”

    幼儿园园长在吃饭的时候,接到上面的电话,问她们幼儿园是不是有个叫白斯莹的,她恍恍惚惚记得白天老师跟她说有一个小女孩受了伤,就是白什么莹的,上面的领导严肃的批评了她管理上的疏忽,丰益是他们区重点拉拢引进投资的企业,希望她正确积极的处理这件事情。

    白露他们回到家已经将近十点,白斯莹在车上的时候就睡着了,姑姑折腾太久,身体也扛不住,白露让她赶紧洗漱去休息了。

    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拿毛毯裹住自己发冷的身体,冯年给她发了信息,说他马上就到了,想要看看孩子,还想跟她再谈一谈。

    她知道他要谈什么。

    冯年来的很快,敲门声打破了深夜的静默,极有规律的三声,鼓动着白露的耳膜,也鼓动着她的心。

    三声之后,就再无声音,外面又归于平静,可她知道他还在,对方好像很有耐心,也好像很笃定她一定会开门,她恨他的笃定,也恨自己的没出息,像是跟他的笃定在赌气,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门上,手迟迟不去拧开那把锁。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还是一个小时或者更久,她想他应该已经走了吧,他从来都不是有耐心的人,不会为一个迟迟得不到回应的答案去浪费时间和精力。

    啪嗒一声,锁拧开了,她被这个声音给惊醒,急急忙忙的又去关门,门被外力扥住,“别关。”

    他还没走,屋里的明亮温暖和外面的冰冷漆黑形成鲜明的对比,她踏进黑暗里,不允许他侵入她的世界。

    冯年轻轻咳嗽一声,声控灯又亮了起来,他看她穿着单薄,脱下自己的外套要披给她,白露伸手挡住,“不需要。”

    冯年将外套挂在自己臂弯里,“斯莹怎么样了。”

    “已经睡着了,就是脚扭了一下,其他的地方都没有受伤。”白露始终都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固执的不去看面前的男人。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承受了太多。”冯年语气涩然,今天的事情是他恰好知道了,如果他不知道或者没有去医院,他都不敢去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个社会对单身妈妈本来就带有很多有不好揣测,再遇上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人,这五年她都是怎么过来的。

    “不用,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是我的错,如果,我常常会想,如果那时我没有放你走,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我自问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从来不言悔,但是对你,对当初,我没有一刻不是在后悔的。我太自以为是,只一味的享受你的付出,故意忽略你的感觉,以为给你足够的钱就能补偿对你的伤害,是我太混蛋了。”

    白露用力控制住涌上来的酸涩,不想让开口的哽咽出卖了自己的软弱,“都过去了,我之前也说过,我们也算各所所需,所以没有谁欠谁。”

    “我欠了你,也欠了小宝。”冯年停顿了很长时间,“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私生子,小的时候,我妈大冬天让我不穿衣服站在阳台上或者洗冷水澡,就是为了我生病了,就有理由叫他过来了,有一次,还故意让我吃了带有花生的饼干,我过敏进了急诊,换来他过来陪着呆了一个星期,这样的事情还有好多。我妈是车祸死的,其实是自杀,当时我也在车上,她也想带着我一块儿走,不过我是我命硬,老天爷没有收我。”

    冯年的声音里无悲无痛,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他嘴中的他也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别哭。”他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水。

    “在那样一个环境下长大,我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奢望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我不觉得我会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所以我枉顾你的真心,选择了利益,答应了和黄家的订婚,尽管那只是权宜之计,他们拿到了他们想要的,我也拿到了我想要了,然后关系就结束了。”

    “我就是这么不堪和卑鄙的一个人,甚至我现在跟你说这一切,也是想要你心软,想要你的回心转意。我这么一无是处又自私自利的一个人,没有任何付出就想要一点点温暖,家人的,孩子的,长辈的,我知道我很无耻,但是我不想放手。”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也学着去爱人。”

    “跟我结婚,好不好?”

    白露已经泣不成声,冯年想要抱住她,不让她再掉一滴眼泪,但是又止不住的想,她哭是不是因为她还在乎,他希望她在乎,在乎的越多越好。

    “我们给小宝一个正常的家,像你爸你妈爱你那样去爱她,好不好?”

    白露眼角通红,嘴唇因为连日的奔波已经有些起皮,冯年展开臂弯里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黑色的宽大的外套衬的她的脸色更加的苍白。

    她终于抬头看向他,他听到一个字,细微的,颤抖的,却也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