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抱着孩子、提着鸡鸭挤在街边。
一列甲士跑步而来，甲叶铿锵，手中刀剑弓弩反射着森然寒光。
路人们吓得骇然师生，一个个不停往街边店铺内躲。
整齐划一的跑步声停下。
队伍散开。
千余名甲士围住了热闹的茶楼。
远处马蹄声踏踏。
一百多名黑帽、白衣、红色长筒靴的幡子由远及近。
为首一匹高头大马，端坐着一位身型单薄眼神烁烁的大太监。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燕王朱棣最为信重的太监总管马三宝！
挥手。
上百名黑帽、白衣、红色长筒靴的幡子闯入茶楼，撞翻桌椅无数。
看到这些凶神恶煞的幡子。
因为被扰了雅兴想要呵骂的茶客，纷纷静声闭嘴，乖乖爆头蹲去墙角，不敢招惹。
“三爷三爷！”
“您这是干什么啊？小的还做生意呢！”
一个大腹便便的员外袍中年人打躬作揖迎了出来。
说着话，便要将几定银元宝塞入刚刚步入茶楼的马三宝袖中。
冷哼一声。
直接把银元宝打飞。
马三宝皮笑肉不笑地掐住这名胖员外的后脖领子。
“做生意？”
“呵呵，我看你做的是治国安邦的大事吧？”
“所有人给我带走，一个不留！”
“都给我仔细着点，别放走一个能喘气的！”
冷着脸大手一挥。
上百幡子寂然无声行动。
马三宝看着那些被抓走的男男女女，听着他们的哭号、谩骂声，眉头紧皱。
怎么没有呢？
怎么会没有呢？
远处。
同一条街上。
一家客栈二楼。
临街的窗边一前一后站着两人。
望着街道上哭爹喊娘的一群群茶客与伙计、老板。
看着驱赶他们的上百幡子与千余甲士。
朱元璋禁不住摇头慨叹：“是咱连累了他们啊！”
“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双掌合十，头微微低下。
黑衣僧人姚广孝唱诵佛号开导。
回头看他一眼。
抬手取下了撑起木窗的两根竹竿。
朱元璋合上窗户，屋内变得一片昏暗。
坐去桌边。
打着火折子，点燃桌上红烛。
朱元璋指了指桌对面：“坐！”
“是。”
撩起僧衣。
走至桌边坐下。
姚广孝眼皮耷拉着，头始终垂着，不敢抬头睁眼去看洪武帝。
“你知道咱当年为什么不吃斋念佛当合上吗？”
不急姚广孝回答。
一边倒水，一边自顾自言语。
朱元璋呷了一口温热的白水说：“因为佛太会安慰人，但佛不太会帮人。”
“佛经里会说：众生皆苦！”
“但佛祖不会告诉你如何种地，不会教给你放羊、养牛的方法。”
“甚至，那等泥胎木雕还需要找人专门给他们擦拭，帮他们念经，帮他们打鱼敲钟。”
扯了扯嘴角。
朱元璋看向道衍和尚。
点指着她，不停摇头。
“你虽然学了很多，天象星斗、阴阳兵法，无一不精。”
“可你脱不掉这身僧衣，你就永远成不了真佛！”
“咱当年培养你们，偏要从僧道中选人，为的就是上一把锁，锁住你们的权谋野心。”
“看来，效果不错。你一听咱回来了，二话不说就开始劝老四罢兵。可惜，可惜啊！”
摇着头。
朱元璋一只手托着一侧嘴角，眼神幽深地一字一顿说：“你……不……该……暴……露！”
身体一震。
姚广孝眼露惊惧与惶恐。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前脚刚见着洪武帝，后脚马三宝就带人围住了茶楼。
暴露了啊！
“臣……臣有罪！”
扑通一声。
起身跪倒在地。
姚广孝惊恐扶地痛哭。
“哭什么？咱还没死呢！”
“起来起来！”
“没必要害怕。咱要想治你的罪，不会到现在才说了。”
“快听话起来，说说你帮老四起兵造反的初衷与谋划。”
手托一杯白茶。
轻轻晃荡着，扬起水花却不让水滴撒出去半分。
朱元璋嘴角带笑。
已经确认：道衍和尚不是老四的奸细，他是被老四狠狠地算计了一把！
同样意识到了这点。
道衍和尚叹气摇头，重新坐回桌边。
“四殿下他啊，是陛下诸位皇子里最像陛下的那个。只不过……哎！”
………………
目睹整个谍战过程。
斗智斗勇抢时间，可谓是惊心动魄！
朱雄英抚着自己的小胸口，大口呼气。
道衍和尚被遣返回了北平城，通过敲钟人暗号找到了洪武帝。
朱棣暗中派人监视，同样发现了茶楼是洪武帝藏匿的窝点。
马三宝的幡子不是易于之辈，个顶个地是潜伏跟踪的好手。
可惜。
遇到洪武帝还是不够看啊！
因为先一步有人给洪武帝通风报信。
在马三宝带人围住茶楼前。
洪武帝就带着姚广孝全身而退了。
且两人走的是密道。
还刻意乔装打扮了一番。
不仅马三宝的人跟丢了他们。
朱棣暗中跟着道衍和尚的人也找不见他们的踪迹了。
甚至。
洪武帝为了万无一失。
直接和整个茶楼据点的情报人员都断了联系。
洪武帝走的时候根本没打招呼。
闭眼回想这般种种。
忍不住咂吧咂吧嘴。
朱雄英庆幸于他的系统能找人帮做任务。
不然。
就朱棣、马三宝这等厉害人物。
一个咱也招架不住啊！
还好咱有洪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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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雄英美滋滋躺在美婢怀里，继续盯着脑中的系统窗口，窥视洪武帝的一举一动。
………………
秉烛夜谈。
朱元璋听的无比认真。
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尽。
壶中茶水也早已被喝光。
不知何时，道衍和尚已趴在桌边沉沉睡去了，鼾声如雷。
朱元璋，他一个人推门出屋，去到屋顶，眺望远方。
“老四啊，原本只从书中得知你很惨，吃屎住狗窝，装疯卖傻。”
“今天咱才知道，你……太难了。”
摇摇头。
拿手抹掉眼角溜出的两滴经营泪珠。
朱元璋背着手眺望沧州府方向，眼神愈来愈亮。
他仿佛看到了一只猛虎，一只对着这个时代咆哮怒吼的斑斓猛虎。
利爪森然，身躯雄壮，眸子里闪动着智慧果敢的光。
“去做吧，一切有咱给你兜底。”
挥了挥衣袖。
仰起脸迎着朝阳笑着。
朱元璋眸子里倒映出朱棣的身影，而后又化作一只动若疾风的下山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