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蒋家简单的饭食,孙家桌上的菜可就丰盛多了。

    四菜一汤,还全带荤腥。

    汤是白萝卜炖大骨头,菜有肉有鱼。

    作为一家之主的孙秀才坐在上首,紧紧皱着眉头不时咳嗽一声,一言不发。

    老大孙茂文的妻子杨氏阴阳怪气地道:“大妹这是不将爹娘放在眼里,故意让爹娘为难呢!”

    “这下可怎么办?”

    “曲家的聘礼要给还回去么?”

    老二孙茂德的妻子柳氏迟疑地问何氏:“娘,曲屠户的聘礼咱们还得上么?”

    问完她便看向两个妹子孙芙和孙蓉,“若是还不上,大妹又不愿意改嫁,你们说曲屠夫会不会来咱们家把二妹或是三妹给带走啊?”

    “不还!”孙芙柳眉倒竖,厉声道,孙蓉也道:“还什么还?再说了,大姐嫁不嫁可由不得她!娘您说是不是?”何氏还没开口,孙芙和孙蓉姊妹两个先炸了。

    何氏冷笑:“对!三姐儿说得对,嫁不嫁可由不得那个贱蹄子!我今儿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先去找过钱牙婆,让她再宽容几日。

    然后便去了曲家一趟,跟曲屠户说好了,明儿他就带着人去蒋家把那贱蹄子带走!”

    孙茂文听他娘这么一说,便拿起碗给孙秀才盛了一碗骨头汤:“爹,您先喝口汤,既然娘跟妹夫说好了,那这事儿就不会再有变故了!”这炖汤的骨头还是曲屠夫给的,就盼着大姐嫁进曲家能伶俐着些,别被曲屠夫给打死,这样他家就能常有肉吃。

    读书最是费脑子,若是再不吃好一点儿,人怎么能遭得住。

    “是啊爹,您的身体最为要紧,大妹也是一时糊涂,往后她会明白咱们的苦心的!”老二孙茂德也接着劝道。

    “让大妹嫁给曲屠夫总比她跟着一个瘫子强,一个女人家怎么能撑得起一个家?

    嫁进曲家,不但能吃饱穿暖,还能顿顿吃肉,这样的好亲事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至于说两个孩子,她改嫁了,孩子留在蒋家也是擎等着饿死,如不与了钱牙婆,给他们找个好去处,不缺吃穿,好歹能平安长大。

    若是他们命好摊上了好的主家,将来说不准还有大造化。

    这些道理,时间一长大妹一定能明白的!”

    孙秀才叹了一口气道:“但愿芸娘能明白娘家的一片苦心吧。”说完他又对何氏道:“你明日也跟着去,好好劝劝芸娘,到底是一家人,不要闹得太过于难看!”

    说完,就端起面前的汤喝了起来。

    他开了个头,其他人才纷纷动筷子。

    何氏给两个闺女一人夹了一片五花肉,转头就跟孙秀才道:“二姐儿和三姐儿也大了,你这个当爹的可要好好给她们寻摸寻摸人家儿!”

    “二姐儿三姐儿长得好,又识文断字,知书达理,得从官宦人家里找归宿。”

    “将来她们做了官夫人,也能帮衬帮衬你这个爹和老大老二老三!”

    说起两个女儿,孙秀才的脸上就有了笑模样,他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就是不往官宦人家里找,也要从举子里找,断不能再找像蒋绍那样的武夫,朝不保夕!”

    “哎,也是当初被蒋绍给骗了,以为他是个能干的,在军中好歹有个职位,将来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前程的,不说多了,百户总是能混上的!

    谁曾想他竟那般不中用……”

    孙芙跟孙蓉闻言都在心中讥笑,当上百户又如何?还不是个兵痞子,兵痞子能跟读书人比么?

    要怪就怪大姐命不好,长的就是一副受气样儿,这辈子就是一个孤苦被欺负的命!

    休想翻身。

    不像她们姊妹,那才是真的秀才家的小姐儿,那是要嫁进高门大户当少奶奶,做官夫人的!

    孙芸可不知道原主的娘家人都在怎么算计她,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早上醒来神清气爽。

    吃了两次退烧药和消炎药,她已经不发烧了。

    她是从空间中洗漱好的,去隔壁屋一瞧,蒋绍和两小只都醒了。

    只是两小只可怜巴巴地缩在床脚,偷偷看她一眼就连忙埋下脑袋,小手紧紧地攥着秋衣,后脖颈跟耳朵都红透了!

    蒋绍提醒她:“昨晚吃的粥。”

    孙芸福秒懂,她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男人,拉长了声音道:“你尿床了啊?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尿床,都不怕被姝儿和煜哥儿笑话呀!”

    “以后想尿尿的时候记得扯着嗓子喊一声儿,不然就敲敲墙壁,我过来帮你!”

    蒋绍:……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女人,又看了看鹌鹑似地缩在角落的一双儿女,心中忽地一软,闷闷地应了一声儿好,把这个黑锅明明白白地背到了自己个儿的身上。

    孙芸就跟两个小团子说:“你们等会儿,娘去给你们烧水洗洗澡,再换一身儿干净的衣裳,跟你们爹睡一晚上,肯定被他的尿沾脏了。”

    “娘,爹没尿床,是……是……我尿的!”在孙芸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煜哥儿忽然喊住了她,他的小脑袋埋得越发低了。

    “我……我也尿了!”姝儿瘪着嘴巴说,眼眶里蓄满的泪水很快就破闸而出。

    呜呜呜,她和哥哥把新被被给尿湿了!

    “你别打妹妹,别打爹,打我!我尿得最多!”煜哥儿挡在姝儿的前面,不敢去看孙芸。

    这可是新被被!

    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尿床行为。

    煜哥儿心疼得不行。

    他不心疼即将被打的屁股,就心疼被褥,这是他这辈子睡过的最好的被褥,又柔软,又暖和。

    “行了,娘不打你们,被褥晒干了就行了,你们打坏了还得浪费钱买药,不合适!”孙芸忍住笑,扔下一句话就赶忙去烧水。

    水缸里的水是满的,廊下的柴火也是堆得满满当当的,那是昨天狗娃子的赔礼。

    给两个小家伙洗完澡换了衣裳,孙芸就把粥熬上,就去隔壁屋里找蒋绍,要抱他去灶房洗澡。

    灶膛里有火,洗澡的时候不怕把人给冻着。

    然而蒋绍不乐意,孙芸可不管他乐不乐意,直接掀开了被子:“两个孩子都尿了,你身上肯定沾着尿,若不洗干净,我怎么给你……”

    上药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孙芸的眼珠子都瞪圆了,这家伙……旗杆儿立得可真高!

    蒋绍瞪了一眼看傻了的孙芸,咬牙切齿道:“给我拿夜壶!”

    他睡前又是喝水又是吃粥的,早就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