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提醒你,你可不能怪人家孙大夫,没有人家孙大夫,冲哥儿早让那老犊子玩意儿给祸害死了!”杜大娘见钱大娘变了脸色,就提醒道。

    “咱们巷子里的长舌妇多,若将来……你可不能被挑拨了!”

    杜大娘那天晚上带着一家人帮忙,但具体情况她是不知晓的。

    毕竟讹人这种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怎么敢怪上人家孙大夫!”钱大娘知晓杜大娘是好心,没生她的气,“冤有头债有主,这帐只能算在柳郎中脑袋上。”

    “我只想把冲哥儿治好,将来冲哥儿平平安安地长大。”

    “至于齐家和柳家,我们冲哥儿好了,他们还能下手不成?”

    杜大娘闻言就拍手道:“谁说不是呢!眼下要紧的就是让冲哥儿赶紧好起来,孙大夫咋说的?冲哥儿到底要紧不要紧?”

    钱大娘含糊道:“孙大夫说了,能治好冲哥儿。”

    “那就好,要是钱不凑手就说一声儿,多的没有,一二两还是能给你凑出来的!”

    “冲哥儿没好之前,你们婆媳两个要看好他,别再出差池!”

    钱大娘送杜大娘出门:“嗯,我们省得!”

    送走了杜大娘,她想来想去,还是摘了一篮子的菜,去隔壁找孙芸。

    孙芸把人迎进了灶房:“哎哟,我今儿可以不去买菜了,多谢你啊,钱大娘!”

    钱大娘顺手关了灶房门。

    廊下的蒋绍:……

    他媳妇这一天也忒忙了些。

    “孙大夫,我们家冲哥儿给您惹麻烦了,杜大娘说得对,我也觉得肯定是柳郎中在背后使坏。”

    “他妹夫是亭长,要是这次冲哥儿好了,他说不准会找别的法子来害你的。”

    “你可得小心了!”

    孙芸把菜篮子腾空,将桌上的一碟子糕点放进去递给钱大娘,钱大娘推搡不要。

    可孙芸说要是不糕点,就把菜拿回去。

    有来有往才能长久做邻居。

    杜大娘只好收下,心中的愧意更深了。

    “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那日如果不是冲哥儿,而是别人,比如龚家孩子,柳老头跟我的诊断就不一样。”

    “您知道,治病这种事儿,对症才能治病,不对症,那入口的药就不是救命,而是毒药。”

    “只要我的医术比他高明,就他那狭隘的心胸,早晚都会恨上我,这跟冲哥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谢您来提醒我,那个亭长您知道多少?”

    “您跟我说说。”

    钱大娘叹气道:“不是个好东西啊!”

    “两口子都不是好东西……”

    钱大娘打开了话匣子。

    水磨镇的亭长叫李贵,贪财好色,为人阴狠,在镇上已经糟践了好几个好人家的姑娘了。

    也有那被他看上的妇人,他还会直接找上人家丈夫。

    要是识趣,就自己乖乖把人主动送上门。

    要是不识趣,他就会随便立个名目,冤枉人偷盗或者是别的,把人抓了往战场上送。

    也有性子烈的妇人不从,回头自家男人和儿子都被这人给弄去战场了。

    不过多时传来消息,人死在了战场。

    妇人受不住自尽。

    一个家就这么家破人亡了。

    从那回以后,便无人敢反抗,谁家闺女媳妇被看上,都得乖乖送上。

    然后镇上人家娶媳妇就都去寻摸长相一般的,可不敢娶漂亮的,就怕给家里招祸。

    “偏柳氏还是个嫉妒成性的,她管不了自家男人,每每都对这些女人下毒手,等她男人玩儿腻味了,她就直接把人往窑子里卖。”

    “又能侮辱人,又能挣钱。”

    孙芸听得手痒。

    钱大娘看了看孙芸,担忧道:“孙大夫,左右你要小心。”

    李贵两口子都是畜生。

    “他是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没人管他?”孙芸问。

    钱大娘道:“听说他大哥在军中当什么百户,左右是有后台撑着的。”

    孙芸懂了。

    送走钱大娘,蒋绍就跟着她进了灶房:“两个大娘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孙芸想着蒋绍是土著人,情况肯定比她更懂,于是就将杜大娘和她的猜测,以及钱大娘说的亭长的情况告诉了蒋绍。

    蒋绍皱眉:“亭长是这种人,为何钱大娘杜大娘先前不提起?”

    孙芸:……

    “那也是我问了人家才说的,我不问人家为何要说?”

    蒋绍指着她的脸:“你照照镜子!”

    孙芸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问蒋绍:“我的脸上有脏东西么?”

    蒋绍深吸一口气,他还是决定直说,跟这女人就不能说一半藏一半。

    “你生得美,亭长若是个不择手段的好色之徒,她们就应该提早提醒你!”

    孙芸笑了:“哎呀,你这是拐着弯儿夸我呢?”

    “嘴巴这么甜,说吧,晌午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长得好看又嘴甜的哥哥谁不喜欢?

    美人也是有虚荣心的好不好!

    蒋绍都要被孙芸给气死了,明明他说的是严肃的事情,可这女人总能把话题给扯歪了。

    孙芸见蒋绍气成河豚,就不逗他了。

    她让蒋绍跟她一起择菜:“提醒我是人家的情分,不提醒我人家也没错。”

    “我们才在镇上待几日,人的交情都是处出来的。”

    “交情浅的时候,谁跑到我面前跟我说,哎呀,你长太好看了,我们镇上的亭长是个色魔,你可小心点儿吧……

    我定会认为这人有毛病!”

    “再说了,人家也不了解我,若是贸然来提醒我,将来我若真被那亭长抓了去,万一把她们给抖落出去咋整?”

    “相互不了解,不可能会有人交心的!”

    孙芸的话再度刷新了蒋绍对她的认知,这几天先是孙芸教导霍北言的一番话,再是现在的一番话。

    真的是通透至极。

    没有人是生来就通透的,一个人要经历多少事情才会有这样的能力?

    蒋绍在对孙芸好奇的同时,心底深处一些密密匝匝的疼来。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难受。

    明明眼前的女人风轻云淡的。

    蒋绍忽然抓住她的手中,孙芸疑惑地看向蒋绍,蒋绍躲闪开目光,把她手里的菜抢过来:“我来摘菜。”

    ‘以后我会对你好’这句话都到唇边儿了,脱口却变了。

    蒋绍打心眼儿里唾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