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鹊踏枝 >第177章 诗人钟情月亮是诗人的事
    方修和一定恨透了她,怎么会有女人心狠到为了查案舍弃自己丈夫的性命。可她当时真的没办法啊,刑部司守卫森严,就算她是女吏也不能随意挪动要案的证据,她不是有意要害死他的,她不是。

    “放,放开他。”

    “什么?”刀疤挖了挖耳朵,“大声点。”

    “我说,放,放放开他!”拂满红着眼跳下车,将一个包袱拿在手里,“东西给,给你们就是,放开他。”

    “怎么变成个结巴了?”刀疤打量她两眼,觉得不对,“你不是花拂满。”

    那天看见的那个武功高强的才是。

    “跟我们使诈?”刀疤骂了一声,眼含防备地左右看了看。

    “头儿,调虎离山之计,怕是有后招啊。”

    “用得着你说?”刀疤气愤地抓起赵燕宁,“把他俩都宰了,管是谁呢,不留活口。”

    “是!”

    雪白的刀子举在空中,被日光照得有些晃眼,拂满的瞳孔骤然紧缩,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朝赵燕宁跑去。

    四周的风突然变得很慢,落下的树叶也变得很慢,她惊慌地伸手,只能看见刀子抵在他的脖颈上狠狠一划的画面。

    脑子里有根一直绷着的弦,好像就被这么一划给划断了。

    ……

    “我叫赵燕宁,从今日起便在刑部司沈大人麾下,与你一同破案。”

    “花拂满,就算是男儿也有疲惫的时候,你逞什么强啊。”

    “我知道你嫁人了,我就是把你当朋友。”

    “我没喜欢你,谁会喜欢一个结巴。”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用自己的命去换方修和的命。”

    “拂满,别哭了。”

    冷风呼啸,花拂满骤然打了个寒战。

    她看见赵燕宁缓缓倒了下去,丹凤眼半阖地望着她,还带着些笑意。

    很久以前的一个夏夜,他倚在栏杆上望着天上的月亮,眼里也带着这样的笑意。那时他说的什么呢?

    他说:诗人钟情月亮是诗人的事,月亮没有任何罪过。如果流言蜚语会害了你,那我一定赶在流言之前来娶你。

    他说:你也不用回应我,有些话你若不想听,我一辈子也不会说。

    喉咙里堵得慌,拂满在漫天落叶里飞扑向他,将赵燕宁牢牢抱在了怀里。

    “不要死。”她抽噎两声,终于是忍不住放声大哭,“我,我已经没法再,再爱上第三个人了,你,你不要死!”

    刀疤手里的刀又再度举了起来,白光晃到了赵燕宁的眼睛,他来不及说什么,便反手抱住拂满,用身体将她压去下头。

    电光火石间,一支长箭飞射而来,正中刀疤的心口,血溅出来,落了赵燕宁满背。

    他茫然回头,就见沈岐远满脸怒气地搭起第二箭,羽箭乘风,霎时射穿了另一个玄衣人的头颅。

    “给我拿下!”他大喝。

    刑部司的差役一拥而上,将那三十多个玄衣人用麻绳捆成一串,呵斥着带回城内。

    拂满紧张地看着身上这人,一伸手摸到温热的血,眼泪霎时就落了下来:“谁,谁要你护着我,我,我岂会怕我,自己出事,我只怕你,只怕你出事。”

    失去挚爱的痛,她不想再尝第二回了。

    “大人!”看见沈岐远在,拂满哭着起身拉起赵燕宁,“求您救救他!”

    沈岐远脸色也有些苍白,他翻身下马,急急地朝赵燕宁走过来,伸手一探他的伤势,却是愕然愣住:“你……”

    赵燕宁站直了身,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好像没事。”

    拂满一惊,也扭头看他。

    方才分明瞧见那刀从他脖子上抹下去的,怎么会没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好像穿了盔甲似的。”他左摸摸右摸摸,无辜地看着拂满道,“这可不算我骗你,是因为……”

    “呜。”不等他再说什么,拂满跳起来就抱住了他,哭得嚎啕,“吓,吓死我了呜——”

    “不哭不哭。”赵燕宁有些欣喜又有些手足无措,“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哭了啊。”

    沈岐远后退半步,也长出了一口气。

    如果问他在这凡间有什么遗憾的事,那一定是没能保住拂满和燕宁的家人,今日能亡羊补牢,于他而言也是一种宽慰。

    拂满的哭声太痛了,听得人都忍不住跟着眼眶发酸,他别过头去等着,等两人情绪平息了再将他们送回城。

    “安国公府的案子,我会亲自去查。”沈岐远道,“你们可以住到宗正别苑去,那里是安全的。”

    拂满怔忪地听着,半晌之后才低声道:“谢谢。”

    背脊一僵,沈岐远有些惭愧地捏了捏缰绳:“分内之事,有什么好谢的。”

    拂满摇头,她知道沈大人一直被王公贵族们忌惮,将已经被圣上定下的案子再重新翻出来,对他而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大可不管的,完全是为了保住他们二人的性命才开这个口。

    赵燕宁瞧着气氛有些沉重,便吊儿郎当地开口:“这下不用离开临安了,我回去要先说掌柜的一顿,今日我和拂满要走,她竟连留都不留一下,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沈岐远闻言,神色轻松了些:“你说得过她?”

    “说她是说得过。”看向拂满,他唏嘘摇头,“这位就不一定了。”

    哪回她不是护着柳如意跟护什么似的,没少翻他白眼。

    拂满肿着眼睛笑了笑。

    这一顿哭下来,心里好像彻底轻松了。

    沉重又夹杂美好的回忆是一块巨大的宝石,珍贵是珍贵的,却不能每天抱着过日子。

    “我,我要回去,回去跟她说话。”拂满小声道。

    赵燕宁捋了捋袖子:“等我算完账你再上。”

    在酒楼里这么久了,不说鞠躬尽瘁,他也算尽职尽责,结果走的时候柳如意还让他快滚?燕宁很是不服气,一下车就直冲到柜台前,朝着里头站着的人就吼:“我又滚回来了!”

    如意站在柜台里,眼皮都没抬:“回来得正好,这笔账我怎么看都是你算错了,过来好生瞧瞧,你是不是忙着做别的事,这儿就糊弄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