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没钱，可不仅仅光看是否前呼后拥、是否锦衣貂裘，更直观的是脸色。
有些人，瞧上去穿得鲜亮，但那面色发黄发菜，肯定是日子过得不太行，饭菜里没啥油水，不过是把全家最好的一身儿衣裳穿身上，打肿脸充胖子。
但瞧这位老婆婆，衣裳灰扑扑的，洗得次数多了，显得很旧，可她的体型丰满圆润，双目炯炯有神，满面红光，手和脸上的皮肤都柔软白净，显然是生活富足，平常也不干重活。
好！稳了！这个婆婆一定是潜在顾客！
周舟赶紧随便捡了个瓜，让二哥剖开，薄薄削了一片瓜下来，“我家的瓜九文一个。婆婆先尝尝？”
婆婆看她的手、脸、头发和衣裳俱都干干净净，才笑着接过了瓜：“你家的瓜为什么比旁人的贵一文呀？”
瞧这语气，倒不是很想买，反而是心喜周舟逗她玩儿一样。
周舟也不介意，笑容依然光辉灿烂，双眼亮晶晶，等老婆婆抿了一小口瓜，又忍不住大口把瓜吃完，才不慌不忙地开口：“可我家的瓜比县东刘老四便宜一文呢。”
老婆婆用帕子拭了拭嘴：“倒还行，这么两筐有多少个？”
周二郎愣住。
倒还行？他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家小舟儿的瓜评价如此之低！他的脸色一下子就淡了，心道老婆婆真是不识货。
虽然不是玫珑瓜，可这也是顾先生都爱吃的瓜呀！
老婆婆似乎从周二郎的面上瞧出了什么，若有似无地白了他一眼。
周舟笑：“不多呢，只有二十七个。”
老婆婆掏出了钱袋：“我都要了，劳烦你们给我送去南安巷尽头那户。再开个羊角瓜给我尝尝？我喜欢羊角瓜，你再来卖瓜，多捎点羊角瓜，我全要。”
旁人卖绢花的货郎忍不住开口了：“全要？瓜再能放也顶天了半月，吃不完怎么办？”
老婆婆哼了一声：“我家人多，吃得完。”吃不完送人也很有面子呀，九文钱一枚！这可太便宜了！
周二郎傻眼了，不是还嫌弃他家小舟儿的瓜倒还行吗？怎么就全包了。
他是没想到，老婆婆是怕这么好吃的瓜别人都跟她抢。
周舟坐这本来就很招人了，漂亮甜美的小娘子卖的瓜，拿去祭拜织女娘娘，织女娘娘也会开心的，更别说瓜味儿是真的不一样，又甜又香，寻常的瓜半点都比不上！
周舟听她的话，又削了个羊角蜜给她尝，看她吃得眉眼都舒展开，才慢悠悠地开口：“对不起呀婆婆，我家的瓜，一人一天限购五个。”
她可是现代人，当然要搞起饥饿营销！
要是让婆婆一下都清光，她家以后还怎么卖瓜，名声就打不出去了。
老婆婆皱起了眉：“一人一天限购五个？”
周舟颔首：“没错。我家的瓜本来就种得不多，原本附近村子还有朱家就能全部消耗掉的，只是我想着今年老天给脸，教我们家种出这样甜的瓜，不让大家尝尝十分可惜，这才拉到县里卖的。”
老婆婆眼里流露出不舍，周舟笑着问：“这瓜，您还要不要呀？先到先挑。”
老婆婆急忙：“要！要！这羊角瓜可不能算五个里，这是你给我尝的，我给你六个瓜的钱！你给我留好，我这就回去叫人来拿。”
说罢啃着羊角瓜急匆匆地走了。
这瓜究竟得多好吃啊？
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由冒出了疑问，心想可别是托。
周舟点头：“您尝尝看。”
长衫郎君咂摸着吃完，脸上看不出什么，只是又伸手要了片：“多少钱来着？”
周舟：“九文！”
长衫郎君：“便宜些，都是八文钱——”
兄妹俩都笑着不说话，两双相似的眼睛一齐瞅着他。
长衫郎君不还价了，从袖子里摸出九个铜板：“给我挑一个大点儿的，就要这种白瓜。”
其实不管什么瓜重量都差不多，毕竟定价统一，第一天拿来只是试水。
但长衫郎君叮嘱了这句，周舟就仔仔细细地挑出了一枚重了30g的。
长衫郎君满意极了，托着瓜走人，走出不远又反身回来：“你们兄妹俩明儿来不来？”
周舟：“来！还是这个点，您就来买罢。”
长衫郎君：“给我留个羊角瓜，我瞧着也挺不错！”
嚯，这可总不会也是托！
围上来品尝的人越来越多，像老婆婆那般阔气的大主顾却没有几人，更多的人是尝完后买两个，或者每样挑一个，显是准备拿去祭拜织女娘娘的。
毕竟九文钱一枚的瓜属实不便宜，要是想吃，过了七月，瓜价自然会降下来很多。
可等老婆婆带着仆从过来的时候，瓜还是卖得差不多了，除了她的瓜，就只剩下两个，还不算那个被尝去一半的。
老婆婆懊悔极了：“小娘子有没有帮我留呀？不会是别人挑剩下的瓜罢？”
周舟拍拍胸脯：“您不放心尽管检查，我家的瓜个个都好，没什么可挑的。吱歪扭的我们自个都吃了。”
这话倒说得没错。
周二郎心想，他今年夏天吃瓜吃得嗓子眼儿疼。
见老婆婆仍是唉声叹气的样子，周舟迅速地捡了一个瓜，塞到老婆婆自家筐里。
老婆婆惊讶地睁大眼，却看周舟古灵精怪地一眨眼睛：“捎您一个，您可别告诉别人。”
老婆婆可太喜欢她了，又好看又聪明，还这么会做人，当下喜笑颜开赏脸搭理了一下周二郎：“你家小娘子定亲了没有？”
周二郎……
周二郎说不出话来，他惊呆了！
他家小舟儿才刚满十岁啊！怎么就有人要抢人了！
周二郎僵硬扯起嘴角，一把把周舟掖到身后：“我家小舟儿还小呢……不急着定亲……”
老婆婆：“哎呀，不小啦，都十岁了，早相看不吃亏。你家小娘子识不识字？我瞧着很能干！要是识字的话，我有个小孙子年龄正合适……”
周二郎笑的嘴角抽搐，脸都僵了，等好声好气送走大主顾，回头一看，周舟自己拿着刀，把剩下的一个半瓜都切了。
周舟：“免费尝瓜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甜甜的瓜啊！”
脆甜的小嗓门一开，顿时招惹来不少关注。
周二郎来不及再烦扰看上他们家小舟儿的老婆婆了，他心想，同一个爹娘生的，怎么就差别那么大？
小舟儿都不怕羞，他站这却像木头桩子一样张不开嘴，他家小舟儿不但口齿伶俐能说会道还能落落大方地叫卖……
他娘生他的时候，是不是太不用心了些？
周二郎陷入了浓浓的悲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