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母带着涵养极好的清淡笑意看着季榆迟。
季父也盯着他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
“不是,他喝醉了。”季榆迟面无表情地回复,继而直接抓住季屿的胳膊,想把他带离现场。
季父看了眼纠缠的两人,轻咳一声,上前:“我来吧。”
现在的情况有些尴尬——
虽说面前这对中年夫妻是季榆迟的亲生父母,但季屿才是他们相处了十八年的“儿子”。
喝醉的“儿子”被一个“外男”拉拉扯扯,确实不好看。
季榆迟丢开季屿的胳膊,绅士地往后退了一步,给季父让出位置。
谁知,季父还没挨到季屿,季屿就避开了他的触碰,甚至主动往边上走了一步,抓住季榆迟的胳膊整个身子贴了上去。
“你别碰我,你又不是我爸爸!”他盯着季父,义正言辞。
季父儒雅的脸上闪现了一丝不自然。
端庄优雅的季母也尴尬了一瞬。
“我来吧。”
季榆迟假装没看到季家夫妻脸上的异样,伸手搂住了主动贴过来的季屿。
“嗯嗯。”季屿点头,十分配合季榆迟的动作,任由他搂着自己上了楼。
季家父母眼看两人在楼梯转角消失不见,齐齐叹了口气。
“看来,小屿心里怨气很大。”季父眼神哀伤。
季母点头赞同:“理解吧,他心情不好在所难免,等明天他酒醒了,我们找他好好谈一谈。”
被季家父母盯上要好好谈一谈的人,此刻刚被季榆迟弄进卧室。
“坐好。”
季榆迟将季屿扶到床上坐下,语气冷冷的。
喝醉的季屿胆子比平时大很多,叛逆心也强不少。
他硬是当着季榆迟的面又“呼啦”一下站起来,仰着头望他,语气又硬又倔:“我就不!”
季榆迟头疼。
“季榆迟,你有爸妈了不起是吧?!”季屿的双手又叉在了腰上,像是这种姿势底气就特别足似的。
季榆迟别开了目光,不想直视眼前酒醉后不讲道理的人。
可那人却不依不饶:“你说啊!”
无奈,季榆迟只能放软声音安慰他:“没有了不起,你想要还给你。”
“我才不要!”季屿相当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又挥了挥手,“我有自己的爸妈,我爸妈可爱我了。
我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小叔叔。
我才不要你的爸妈,哼!”
季屿说到最后,又坐回了床上。
许是觉得自己的家人数量足够,或分量足够,他矮季榆迟一等也势头也没弱。
——虽然,他站起来也没季榆迟高。
闻言,季榆迟微楞。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年——
此刻的季屿已经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垂着眸安静坐着。
他嘟着的嘴,像是维持着的最后一丝骄傲。
季榆迟眸光微动,他将床边的椅子拉过来,坐到他面前,轻轻唤他:“季屿。”
季屿抬眸与他对视。
少年眼里的雾气还在,迷离氤氲。
刚刚在楼下,他清晰地听到季屿喊他“季榆迟”,不是“郁迟”。
应该不是故意给他加了姓氏“季”。
他还说,他是书里的人。
季榆迟眼错不眨地盯着季屿,像是想从他脸上窥得真相。
季屿眯了眯眼,茫然道:“榆木疙瘩的‘榆’,迟到的‘迟’啊!”
久远的记忆迅速窜入了季榆迟的脑海——
“为什么你的粉丝叫小鲫鱼?”
“因为我叫季屿啊!”少年盯着桌上的试卷犯愁,“为什么这些题我都不会,我觉得我不该叫这个‘屿’,应该叫‘榆木疙瘩’的‘榆’!”
季榆迟微微沉默了会,又问:“为什么是‘榆木疙瘩’的‘榆’?”
季屿皱眉:“我怎么知道,作者就是这样给你取名的!”
作者?
书中的人?!
季榆迟漆黑的眸子微动。
“你为什么怕我?为什么怕厉寒?你很早就认识我们吗?”季榆迟将声音放得更低更缓。
在安静的夜里,有着蛊惑人心的作用。
许是坐累了,季屿干脆靠在了床头。
季榆迟温柔又体贴地帮他把鞋脱了,让他更舒服地靠在床上,也不催促,只等待。
浅黄色的灯光下,季屿微眯着眼,像是在思考,又似在回忆。
他淡淡道:“我不认识你们,但我知道你们啊。你们是好人,我是坏人嘛!”
用语气词是季屿的小习惯。
他在状态放松的时候,会说“啊”“嘛”“啦”,也喜欢用叠字,比如“嗯嗯”“哦哦”。
说明季屿此刻觉得是在闲聊,而非被质问。
季榆迟不动声色地继续:“为什么说我们是好人,你是坏人?”
季屿像是有些不耐烦,又或是不服气:“我怎么知道,作者就是这样设定的啊!厉寒是主角,你是配角,我只是个反派炮灰!”
说到最后,他又眯起眼,皱起眉。
像是很不满意这个设定。
季榆迟不愧是十八岁就排在富豪榜第三的男人,哪怕此刻他再震惊,脸上却丝毫不显。
唯有语气里丁点的颤意,证明了他此刻的平静是假象。
“那……在书里,我们的结局是什么?”问这话时,季榆迟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
像是找寻力量,又似暗暗祈祷。
季屿拖着腮,微垂着头:“你的,我不知道,我没看完书呢。”
继而,他望向始终凝视着他的季榆迟,眉头蹙得更深,眼睛红红的,语气哀怨又委屈,“我?当然是被你害死了啊!”
季榆迟的瞳孔骤然一缩。
相握的手因为力度太大也泛起了青筋。
“不会的。”下意识的,季榆迟茫然开口。
窗外,天将黑未黑,屋内只亮着温暖的灯光,没人注意到床边坐着的男人在刹那间失控,表情难看,声音颤抖。
“怎么不会,我明明就被……”床上的少年不知他此刻的想法,还想说点什么证明自己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