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茹略显得意，接近三十岁的圆脸略施粉黛，也算是艳丽。
至少那几个儒生的目光，总是不定偷看。
“无泪，你打算怎么安置先生。”
不等张无泪开口，张悦茹就越俎代庖。
“我的小院正好有空房，平时也清静，不如让先生搬进去。”
张无泪说道：“这会不会影响表姐你的声誉？”
张悦茹微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万家乐讥笑道：“圣女，我看您多虑了。”
“这安庆城谁不知道，张坛主来到这城里第一天，就在童家······”
“够了。”张无泪不悦道：“我说了这件事是个误会，表姐仍旧是清白之身。”
万家乐对着姜云龙嘴唇微动。
姜云龙看见了，差点笑出来。
这个武夫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这种小动作自然瞒不过另外两个先天武夫。
张悦茹气得面色煞白，真气行走，隐隐有拔剑冲动。
张无泪很是苦恼。
姜云龙笑道：“张姑娘还是清白之身，万大哥，这还真是误会她了。”
万家乐微愣。
姜云龙说道：“阴阳相遇，气机会有所改变。”
“我道术虽然薄弱，但好歹也是一个望气士，气机变化最是熟悉不过。”
“半个。”蓝羽俏生生道。
“多嘴。”姜云龙故作生气。
“嘻嘻。”
蓝羽嬉笑一声。
万家乐还没说话，反倒是那几个儒生忍不住开口询问。
“姜先生，你说的是真的？”
“是啊，姜先生，这件事可是事关张姑娘名节。”
姜云龙点头道：“望气士神通不及炼气士，但在气机运用、勘察上独一无二。”
他指着走廊外三处竹林。
“这里面埋了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身的枉死之人，晦气隐秘，但阴毒无比。”
“张小姐，还是尽快迁出，选用十年以上的桃木棺材盛放，并做七天七夜的渡人法事才行。”
“否则时间长了，不单单是住在这里的普通人会有疾病心魔，大家晚上也少不得噩梦加身。”
“什么？”
万家乐惊叫道：“真的假的？”
几个儒生更是吓得面色惨白。
张悦茹眼神有些愤怒，说道：“真的假的，挖出来不就知道了。”
不用张无泪安排人手，万家乐等人就准备拿着刀剑劈开泥土。
“且慢，不要伤了尸骸，以免得冲撞你们的气机，影响将来。”
姜云龙说道：“还是用铁锹比较好。”
“我去拿！”
一名青年主动跑向侧院。
姜云龙面色淡定。
里面是不是阴年阴月阴日出身的尸体，他不知道。
但竹林阴气沉郁，里面肯定埋了尸体。
按照那些鞑子祸害侍女的习惯，
怕是免不了有无辜女子成为这竹子的肥料。
古铜县姜家府邸后院，就发现了这种事。
其他家或许也有，只是姜云龙没有声张。
那个时候，自家叔叔正准备拿出一些府邸出售给那些乡下财主，以换取粮食、药材等物资。
杨家后院的枯井，更是满是烈女尸骸，这还是徐如烟亲自举报的。
不然姜鸿飞不会灭了杨家满门老小，只把徐如烟等人留下来。
青年人拿着工具进来时，还带了几个人一起进来。
“圣女，挖吗？”
事到临头，万家乐这个武夫反倒有点退缩了。
“挖开吧，万一真有尸骨，按照姜先生的指示，找十年以上桃木棺材，做场法事掩埋了他们。”
张无泪站在走廊里，神色有些不安。
张悦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阻止他们开挖。
不挖下去，这些人的疑心病只会更重。
“挖!”
万家乐大声道，自己却站在一边。
“记着，小心点，别动了尸骸。”
清脆的湘妃竹没有被冬雪冻死，反被这群武夫给砍伐。
冻僵的泥土虽然坚硬，但顶不住武夫的力道。
“出来了，真的有骸骨。”
张无泪快步走上去，表情很不好。
张悦茹也是目光有些恼恨。
“继续挖，小心点。”
就像姜云龙猜测的一样，
底下掩埋了七八具尸骨，从腐烂的衣角来看，应当是女子。
“这是阴女啊！”
一名儒生马后炮道：“阴煞，主通灵、直觉、疑心、反省、业力。女子属阴，又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这怕是有人要害圣女。”
“废话！”
万家乐大声道：“自从圣女来到安庆城，坏了多少人的好事，那些人能想办法报复吗？”
“闭嘴，万家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张悦茹呵斥道：“你再敢胡说八道，就滚出去。”
“凭什么？”万家乐冷笑道：“我听圣女的，可不是你分坛弟子。”
张无泪也不想把这件事与城内几家联系起来。
“这件事还有待调查。”
“这套府邸本来就是鞑子千户府，也许是鞑子做的孽。”
“鞑子犯蠢么，才会把尸体埋在自己后院。”万家乐嘟嚷一句。
姜云龙心里暗笑。
张无泪想要掩盖这件事，就不该当着众人的面挖开竹林。
还让侧院的人也进来。
哪怕尸体就是不是鞑子做的孽，
那些被本地世家豪门挤压得没处生存的人也不会这么想。
心中本来对本地乡绅充满怨恨的灾民，
在先入为主的愤怒下，只会把仇恨进一步对准那些趁乱世疯狂兼并人口、土地的无德之家。
更别说，还有万家乐这些头脑简单的武夫。
那些长期饥饿、受寒，导致身体生病的灾民，更会火上浇油，把自己受到的磨难，全部算到这些为富不仁的乡绅上。
在姜云龙看来，这些徽州盐商的智慧，真是连自己那个便宜岳丈赵志勇的一半都没有。
当然，这些人中未必没有人看不到这么做的后果。
只是他们都在做，
你不做，他们家就会超过你。
按照商家之间的竞争法则，大鱼吃小鱼，你不想办法变大，就会被人吞掉。
一面是将来存在的危机，一面是眼前的危机。
这些人大概率是为了消除眼前的危机，只是各家兼并竞争下，
手段越来越狠，越来越歹毒。
顺利在安庆城寒门子弟、豪门世家、光明教之间再次打下一枚钉子的姜云龙还在想着怎么挑起更激烈的矛盾。
张悦茹对这个初来乍到就“立了大功”的奇人恭声询问后续处理办法。
“先生，这些骸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姜云龙说道：“先准备棺材吧，放进棺材里。”
“要是没有桃木棺材呢？”一名儒生问道。
“没有的话，就简单点，直接烧了。”姜云龙平静道。
“烧了，这样会不会作孽，让她们成为孤魂野鬼？”万家乐说道。
姜云龙笑道：“胡说八道。”
“骸骨是否完整，对于阴魂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不然自古到今，腐朽的尸骸亿万万，岂不是天地充斥着孤魂野鬼。”
“只要断绝阴气来源，阴煞自然消解。”
“万物来自天地之间，最终也归于天地。”
“那还是烧了吧。”
张无泪拍板道：“以圣火焚烧，让他们回归天地。”
尸体火化是拜火教的传统之一，
只是在唐人心中，土葬才是正道。
不过对于僵尸、行尸、阴煞之类的秽物，火化是最常用的办法。
不过火化也要选个好地方，
总不能在自己住的地方火化吧？
那晚上就真的别想睡觉了。
张悦茹等光明教分坛人接过这个活，找了几块木板，抬着尸体出城。
一大群虔诚的信徒本来要跟上去，葬送这些可怜人。
被姜云龙一句“阴煞尸体，不宜碰触”为名给吓住了。
开玩笑，外面北风阵阵，这些人本来饥肠辘辘。
万一有人半路摔一跤，说不定就会爬不起来。
要再是受寒，很容易一个传染两。
那他就作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