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在于原来城下的灾民被李家分流引导至周边县城、乡镇。
不幸在于红巾军带来了第二批难民。
密密麻麻的灾民在红巾军的催促下，不得不举着木盾一点点靠近城墙，奉命填埋护城河。
墙上的强弓手、床子弩手没有任何同情，毫不犹豫向下射击。
单薄的木板，根本无法挡住锋利的箭雨和弩箭。
尤其是后者，往往用一箭射穿，把整个人钉在野外。
对于这种驱民攻城，姜云龙只在书上见过。
往往都是农民军、乱贼、匪徒、鞑子等常用招式。
武朝末年时期，黄巢、张献忠等反抗军就是滥杀无辜出名。
以至于听到他们的到来，各地乡绅带着本土壮丁主动联合防御。
他现在明白为何商丘城人听说红巾贼来，一个个吓得面色发白。
义军与起义军的含义截然不同。
前者行之有道，后者只为自己活。
“当当当”铜锣声响彻每一条街道。
“红巾贼来袭，各相亲父老注意，发现有奸细、行踪可疑者立刻上报。”
连家两个孩子想要出去看热闹，被他们母亲死死抓着。
万小宝站在门口，往外偷瞄。
街道上坊正又开始一日一次的清点。
姜云龙坐在院子里，耳边却听着一里外城墙上的厮杀声。
坊正是个李家旁支的岳父，不入流吏，但也算是个好人。
每次来这边都是红珊施法。
这次也不例外。
等他带着两名巡捕离开，万小宝问道：“师傅，我们还在这里干嘛？”
姜云龙指了指石凳。
万小宝乖乖坐上去，开始练气修行。
蓝羽不断打瞌睡。
昨天夜里，城外拿着锣鼓敲打了一夜。
别说城头的士兵们，就是她也被吵醒了好几次。
忽然间，姜云龙猛然抬头看天。
蓝羽随后也跟着抬头。
万小宝抬头看一眼，什么都没有。
但很快他就看到了。
四名魔宗剑修，抬着一座抬椅，后面跟着超过六十人的飞天炼气士。
抬椅上不是一位老人，而是一名中年剑客。
就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天上这群人慢悠悠飞过。
三百丈的距离，床子弩也可以够到。
只是商丘城的床子弩都在城头以及其他府邸里，寻常街道哪有这种大杀器。
“当当”的紧急声迅速响起。
大街小巷里的人们，一遍慌乱。
魔宗杀人如麻的可怕名声，整个天下无人不晓。
“老师，这就是魔修？”万小宝扭头问道。
姜云龙平静道：“嗯，应该是魔宗白骨宗嫡传剑修。”
魔门以白骨、霸王、阴魁三大宗为首，刘复同就是如今霸王宗宗主，很显眼天上那群耀武扬威的就是白骨宗。
要是以前，他们敢脱离大军出来一个，玄门正宗就敢杀一个。
只是如今正道在山，这人间就成了魔道纵横之地。
南方好歹有两大道门看着，魔宗不敢去。
至少不敢明着去。
可这北方，剩下的道门与鞑子多次交手，奄奄一息。
已经无人可以钳制魔门。
姜云龙跳上屋顶，竭力远望。
这群白骨剑修靠近李府五百丈后就不敢靠前。
数千名商丘城内的战兵，涌向李府所在的核心位置。
“本座白骨宗辛知元，奉小明王之命，特来征讨叛逆。”
辛知元坐在抬椅上慢悠悠说道，全商丘城都在他的声音里颤抖。
“本座限你们一天之内，赶紧开门投降，否则必屠之。”
“我白骨宗秘法修行，需要以人气为炉，以人魂为石，方能磨砺剑锋。”
“商丘人多武夫也多，恰好可以磨砺我的儿郎们。”
辛知元说完后就立即缓缓退走。
让姜云龙惊讶的是李思齐居然没有出面，不知道是认命，还是再做别的打算。
万小宝问道：“老师，他是几品炼气士？”
姜云龙随口道：“大概是四品。”
白骨宗剑修虽然可以御天飞行，但更偏向于剑气之道。
当然也有擅长御剑的高手，但御剑距离不是你想多远就可以多远的。
像周玉儿师傅那样的远距离御剑杀人，只有玄门正宗的顶级剑修才可以做到。
魔修以杀戮证道，与魔僧一样，同样是汲取生灵精气为食，所以元神难得保持清明。
这就限制了他们御剑转圜灵巧性，反倒不如直接走剑意、剑气之路。
像邱莉菁这种怪胎，不去好好修炼魔门心法，反而花费心思练就一门巴蛇魔神用来转化生灵精气的少之又少。
但这样也有好处，那就是避免了自己元神被怨念缠身。
魔修之所以人人喊打，就在于他们修为越高，越没有人性，本心被怨念、魔意占据，把人与畜生视作同等。
好在文朝道长魔消，虽然过了五十年，可魔宗至今其实还没恢复武朝末年那种鼎盛时期。
姜云龙跟蓝羽、万小宝讲几句魔宗的出手特点、行为偏好以及应对方法。
碰上魔修，能远离就远离。
当然如果打得过，那就找个无人的地方一剑砍死最好。
也许魔修有各自的故事，但不管如何，他们这个组织很少干好事。
就比如幽冥教。
为了试探姜云龙，不惜屠灭一个乡村。
就算是魔修早期保持着人性，但后期往往不是疯子，就是魔头。
邱莉菁这么理智的人，也做出了妄图吞下姜云龙“黑蛟”的想法。
可见在自私自利的魔修面前，友谊什么的只是虚言。
“当当当”声又是一阵阵传来。
“起火了，救火啊！”
姜云龙叹口气。
城内肯定有魔宗的暗手，这个时候出手，明显是为了示威。
他还在想自己是不是晚上偷偷带着他们离开商丘，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浓郁的硫磺味随风散发。
“炸雷了？”万小宝吃惊道。
“明明是大晴天啊？”
“这魔头也会驾驭风雷？”
这当然不是天雷，天雷要劈，也是劈怨念缠身的魔修们。
“火药？”姜云龙有些惊愕。
这玩意的配方被严格保密，先是鞑子从陈雲那里拿到了，现在倒好，连红巾军也有了。
这李家也是倒霉。
因为辛知元的大阵仗，让李家私军纷纷跟着天上涌向街道。
导致其他街道守卫直接空虚下来。
大门前拥堵了太多的战兵，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三辆空荡的马车居然会有这种杀伤力武器。
死伤惨重下，有无人记得防御各个街道。
在外人看来，他们不知道什么火药，还以为打了天雷。
而且这天雷正好打在李府大门前，打死了数百战兵。
原本富丽堂皇的李府大门，直接被炸塌。
一边是李府的大爆炸，一边是城内到处失火，各个街坊乱成一团。
辛知元说限一天投降，但城外的攻打声却没有停下。
一名魔宗暗哨大约是看姜云龙这个小院的屋顶也是茅草屋，顺手丢了一根火把。
姜云龙手指一弹，将火把打灭，随手捏起一根茅草直接丢了过去。
犹如利箭一般刺穿暗哨的胸口。
暗哨怎么也没想到明明看起来身上没有一丝气机的男人居然如此霸道。
心脏被刺穿，暗哨一声不吭，就倒在了小院后面的小道里。
一团金色火焰落下，将尸体烧毁。
但姜云龙杀了一人，其他上百人依旧在到处放火。
“攻城就攻城，用这种下做方法，无耻！”万小宝站在屋顶气愤道。
姜云龙对此倒是平淡，说道：“如果可以用城内的大乱，避免自身受到严重损伤，绝大多数将军都会做出这种选择的。”
万小宝说道：“师傅，你就不会。”
“我不会嘛？”姜云龙扪心自问。
如果一方是右卫军，一方商丘城。
在强攻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相反在城内丢几把火可以避免这种损失，自己会做吗？
姜云龙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选择。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不会在有选择的情况下，选择这种最歹毒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