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城内的童锐等人同样在品尝美食。
为了防止乞活军发动偷袭，他们特意在城门楼一起吃宴。
他们的美食可不是稀粥咸菜。
每人一张桌子，桌上布满了十二道菜。
整只烧烤而成的鸭子，鸭子肚里面还放了十几颗鸽子蛋。
轻轻一口，鸟蛋碎开，满嘴的油滑肉味。
精致的鲈鱼烩，白色汤汁上面漂浮着几片大别山区的灵芝。
鲜美汤汁里，带着山区蘑菇灵芝的清香。
白色青菜，只要最里面的细嫩部分。
外面包裹的七八层菜叶子全部丢掉，拿去喂鸡鸭。
精心制作后，就是大名鼎鼎的白玉雕花。
虽然城内的粮食只剩下三天，但这些不妨碍童家、霍家等家族继续享受美食。
驻守在四周的全身光明铠卫士目不转睛，站在城楼上。
这些人都属于各家的嫡系心腹，月俸百两纹银，并有百亩以上的田地。
不过面上他们忠心耿耿，心里却担心得很。
只是如今城外坞堡陷落，这些人心中颇为不安。
他们不少家人都在坞堡里。
也不知道乞活军会不会利用这一点要挟他们作乱。
万一乞活军不按江湖道义来，他们该怎么办？
总不能不顾妻儿子女的性命，与乞活军火并吧？
城楼里的香气，随着风四溢开来。
驻守在墙头的战兵们闻到香气后，各自扭头偷看。
可惜什么都看不见。
“呸，我们在这里累死累活，他们在里面吃着美味佳肴。”
一名守卫忍不住小声气骂。
标长一脚踢过去。
“不要命了，在这里说这种话。”
他小心往后看一眼，唯恐里面的大人物听见，下令把自己这个老乡一刀砍了。
不仅是他的老乡，其他守卫也是怨恨不已。
他们只是当兵混饭吃的。
可没想过真的为这些家族卖命。
卖命也是那些标长、百户、千户等大官。
他们不过是一天三顿饭，一月一百文铜钱，然后拿着武器守城门。
外面的卫兵们很快到了换岗时间。
轮换后这群人冲向楼下的粥棚。
毕竟即将开战，所以伙食还不错。
一个火烧肉饼，三个小麦饼，外加一碗稀粥和一个鸡蛋。
肥胖的伙夫长站在一个桌子上，高声说着童太守的命令。
“太守大人说了，只要打赢这场仗。”
“所有人吃香的喝辣的。”
下面一群人闷头喝粥，嘴角不屑。
一顿饭就想让他们卖命，他们的命未免太廉价。
伙夫长继续道：“太守还说了，杀一个大瀚的贼人，奖励银钱、田地。”
这句话倒是让下面正在吃饭的士兵心动。
土地对唐人的心里，只有读书、练武可以比。
前者是可以传家接代的财产，后者是兴旺发达的依靠。
伙夫营的百户讲着自己听到的命令。
自封的安庆城太守童鸣济正在城楼里安静的吃饭。
寝不言食不语。
是唐人世家门第一向传统。
大部分有点底蕴的家族，都会依照儒家礼仪行事。
童家虽然以贩卖私盐为主，但越是大家族，越重视这些伦理仪式，以加强家族凝聚力和家主的威严。
童鸣济平静的吃着童家大厨们制作的美食。
下面的几个人却不断抬头。
十几个大厨制作出来的美味，无法掩盖他们心里的担忧。
童锐就是其一。
父亲来给他坐镇，他很中意。
可城外的乞活军，让他如鲠在喉。
什么样的美食，都无法让他放心忧虑。
霍振宇的话虽然难听，但其中的算计很有道理。
万一姜云龙真的不是带着一支杂牌军，而是内藏武当外门武夫。
那么安庆城就真的危险了。
虽然乞活军只占据一门，城内几家人进可攻，退可守。
但失去了城外的坞堡，没有了外面的粮食、盐矿等。
负责驻守城门的童兴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这位童家旁支先天武夫跪在地上，颤抖着沉声道：“启禀太守，童鹤回来了。”
童太守放下勺子，轻声道：“让他进来吧。”
“来人，搬两张桌子，让他们就席。”
一名管家急忙招呼安排。
童兴出门，将童鹤带进来。
童鹤一见面，就跪下哭喊道：“族长，全死了。”
“经过我们再三查明，城外各家的坞堡几乎全都陷落。”
“乞活军不仅将各家留守人员大部分杀死，还把田地分给了那些贱民。”
“那些贱民以及守卫大部分加入乞活军，成为坞堡守军。”
“坞堡的粮食，也被他们分了。”
“小半分给贱民们，大半被乞活军瓜分。”
童鸣济听到第一句话后，手上一抖，手里汤勺泼了出来。
其他人也彻底吃不下饭，纷纷站起来。
章科不得不放下银筷，跟着起身。
虽然章家得以保存，但这个时候不站起来，说不定待会就站不起来。
霍振宇急忙道：“我们霍家如何？”
童鹤泣声道：“霍家嫡系几乎全死，旁系小半被杀。”
“剩余几十人旁支，虽然安然无事，但田地大半被夺。”
“乞活军离开后，他们趁着看守不注意，从坞堡逃入山林。”
“从小路赶往城里。”
霍振宇跌坐在椅子上。
“姜云龙怎敢如此？”
“这可是上百人啊！”
童鹤眼睛通红道：“他们把族人一个个推在墙头上，让贱民们出来告状。”
“之前我们打死的贱民，都被姜云龙算成了死罪。”
“就在坞堡城头上，他们把各家嫡系斩首示众。”
“姜云龙自称是奉陈友亮之命行事。”
童鸣济放下勺子，抬头问道：“坞堡粮食还剩多少，银库又有多少？”
童鹤低声道：“我们暗中联络几个幸存的管事。”
“据他们说，粮库只有一万一千石粮食，银库则剩下三万两。”
“大半粮食和银钱，被乞活军带走。”
“我们沿着管道检查过，车辙印很深。”
“钱粮应该都在乞活军手中。”
童鸣济起身道：“给战兵晚上吃顿好的，各家各府的肉，都拿出来。”
“另外告诉他们，各家的钱财被乞活军抢了。”
“抢回来的银子，可以分他们一半。”
众人面色不渝。
童家愿意出钱，他们不介意。
但让他们把自家的钱财，扔给这些贱民，心里很少心痛。
他们积蓄这些钱财可不容易。
童锐看着他的父亲，这位先天武夫似乎老了十几岁。
他清晰看到自己父亲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这位从小教导他万事镇定的男子，此刻内心显然同样很激荡苦涩。
“爹，为什么要分他们一半，这可是各家的资产。”
童鸣济冷冷道：“不这么说，他们凭什么为你卖命？”
“你以为这些人真的对我们有忠心？”
“你以为你是天下豪杰都称赞的姜云龙不成？”
“没有赫赫威名，我们只能拿出钱财收买人心。”
“要是你们有威震天下的威望，有一呼百应的名声。”
“何须用钱财拉拢民心？”
霍振宇开口道：“我支持童伯父的做法。”
“只是城内缺粮，又该怎么办？”
“主动进攻怕是讨不到什么好处。”
“是不是夺回坞堡，把粮食收集齐全。”
童鸣济说道：“各个坞堡是还有足够用粮食，可这是对方故意留下的鱼饵。”
“乞活军利用瓜分田地、杀戮各家嫡系，已经把那些贱民联络起来。”
“如果没有这一手，哪怕是不惜损耗兵力，也要把各个坞堡夺回来。”
“但现在我们发兵夺城，必然会被他们前后夹击。”
“那些贱民为了保护到手的田地、粮食，肯定会跟我们拼命的。”
霍振宇试探性问道：“伯父，要主动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