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哪怕姜云龙这种战力接近大宗师的强者，面对上百的床子弩攒射，也有陨落的危险。
虽然国师派出来的杀手锏被道门剑仙破解，虎豹军士气越发低落。
但他们也清楚，一旦逃跑，那么江南就会彻底落入姜云龙的手里。
失去了江南的输血，北方是无法持续下去的。
守在南京，守住苏州，挑起唐人逆贼之间的战争，是有希望恢复统治的。
可一旦离开，那就真的没希望了。
对于底层虎豹军而言，他们坚守的目的更加简单。
在南京，在苏州，他们是贵族，是人上人，有大量的田地、奴仆。
可要是离开这里，前往大都。
那真是坐吃山空。
大都的戎狄，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土地、奴仆分给他们的。
他们不过是战兵、十户、百户这种小贵族，无法同之前离开的千户、万户侯们相提并美。
那些人凭借血脉和五十年的财富积累，即便是到了大都，依旧可以重新购置田产，恢复家门。
但底层哪有这么多钱。
所以，他们不是为雅达而战，而是为自己战斗。
只要他们守住城墙，让乾明军吃上一顿苦头。
南京两万虎豹军就会快速恢复士气。
问题是姜云龙居然没有来攻击，而是成天在对岸练兵。
这让雅达无法借助守城成功来提高士气，导致士兵们的混乱和恐慌不断增加。
当三十艘楼船上面的投石机越来越多时，城头卫兵连大声喧哗都没有了。
“砰！”
“砰！”
“怎么回事？”
雅达听见爆炸声，急忙从城楼里出来。
他还以为对面终于发动进攻了。
然而，依旧不是。
“他们在干嘛？”
从万户变成千户的朝鲁，在一边说道：“主子，他们好像在测试砲。”
投石机是需要测试的，从投射轨迹，到射程，都需要进行严格的测试，才能在战争中有交好的精准度。
雅达望着对岸不断的爆炸，以及滚滚浓烟。
“我知道他们在试砲，但这些爆炸是怎么回事？”
朝鲁说道：“是火药。”
雅达冷眼看过去。
朝鲁连忙说道：“听声音，应该是改进的火药，这个威力比我们从江城弄来的配方厉害多了。”
要不是如今虎豹军人才凋零，高手死伤逃亡众多。
雅达早就把这个屡战屡败的蠢货给宰了。
“能否把配方拿到手？”
朝鲁愕然，随即说道：“主子，这是果洛的任务。”
雅达看着对面十艘楼船一次抛射爆炸物。
那些爆炸物被抛入城头前方的大江里，有的爆炸了，有的却沉默了。
但沉默的火药数量越来越少，相反爆炸声越来越响。
巨大的动能与热量散开，在江面炸出几米高的水花。
这是因为每种火药坛子蚕丝捻子的燃烧时间不一致，受潮程度不一，所以爆炸时间不一致。
“有点浪费啊！”
齐温叹息道。
顾白龙兴奋道：“浪费个锤子，今天砸下去，城里至少要吓个半死。”
“说不定明天城里就空了。”
周玉儿站在姜云龙身后，她是这几天刚到这里。
“以前的烟花怎么变得这厉害了？”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苦闹时，姜云龙就配置了这种火药，放在竹管里点燃。
那夜间的璀璨，总让她忘记母亲离世的痛苦。
“配方改进了几次。”
姜云龙说道：“可惜弄不出来黄色炸药，不然骑兵时代就应该可以结束了，平民时代就会到来。”
“平民时代？”
齐温问道：“什么意思？”
姜云龙笑而不语。
一旦火药改进后诞生黄色炸药，大规模运用后，任何一个平民使用枪械，都可以威胁化劲武夫。
数量密集后，还可以威胁先天境武夫。
一个熟练的骑兵需要十年培育，花费巨大。
可平民需要什么花费，不过是钢铁和火药而已。
顾白龙又测试一坛火药。
以往这种泥土是绝对不能塞入瓷土的，不然烧出来的瓷器会有大量的硬点。
因为吸热效应不一致，这些硬点更像是小石头。
但姜云龙却很喜欢这些小石头。
一旦火药爆炸，这些小石头就是最好的杀伤碎片。
而高温锻造的小石头硬度非常高。
因为不需要考虑色彩、优美形状，只要求一致的重量、样式，这种轻便坚硬的瓷器被大量烧制，成为新火药的载体。
把各个楼船的投石机射击轨道、火药爆炸时间确定后。
一群人重新返回大营。
在大营北面三里土坡上，则住着一群山上人。
李娜作为领头，也住在这里。
这群炼气士虽然下山历劫，但依旧与乾明保持着距离。
主要是姜云龙身上的黑龙之气，杀机凛冽，让他们这些剑仙备受压力。
不过他们虽然没住在大营，姜云龙还是给他们想当不错的配置。
三百多顶鞑子帐篷，全都是虎豹军贵族使用的大型帐篷。
李娜被外面的爆炸声打乱了静坐，等她出来时，就看到上百名剑仙飞在半空中，对着江南指指点点。
“既然有空在上面闲聊，那就抄写五十遍静心咒吧。”
“啊，师叔。”
一群年轻剑仙慌忙下来。
“少看热闹，让你们下山，不是为了看戏，而是洗练杂念，去除心猿。”
李娜不悦道：“乾明要求的法事都做完了？”
“师叔，做完了。”
一名年轻道士说道：“乾明也就四府二十四县，我们这么多人，想要清理那些秽物，安抚幽魂，一天就够了。”
李娜冷哼一声道：“把大家分开安排一下，姜云龙不是说他们缺少信息传递的鸽子吗？”
“你们就帮忙配合下，等到战争开始，再回来。”
“正好也去苏州看看，见识一下这些鞑子犯下的杀孽。”
年青道士顿时苦着脸。
堂堂剑仙下山斩妖除魔，清理黑密教魔僧和魔宗弟子，结果被当成了飞鸽，岂不是大材小用？
可李娜身份很高，又是半步三品大修士，随时可能踏入三品半仙。
他们哪里敢多言，一个个苦着脸进入帐篷内商议谁南下，配合萧紫婴这些锦衣卫探听鞑子机密、传递飞剑讯息，谁负责去北面监控魔宗动向，严防被红巾军背刺。
“那不是法器自爆？”
李娜望着水面的爆炸，她的元神感知没有那么远，但好歹能确定天地灵气的动荡。
法器瞬间凝聚大量灵力，然后刹那之间全部爆发出来。
这种强大的能量会把法器炸碎，形成类似的爆炸效果。
而释放的灵气，如同丢进湖面的石头，会形成对应的水波。
可李娜清晰感应到，大爆炸没有引发灵气的震荡。
那不是什么爆炸符、法器自爆等炼气士物品。
虽然双方都是盟友，可李娜也知道宗门很多长老的担忧。
一位年仅十七岁的天才武夫，一个有望踏入武圣的少年，将来一旦成长起来，会对玄门正宗造成什么样的冲突。
神州几千年来，武道昌盛，那么儒门、道门、佛门就会被压制住。
秦、汉、唐、武四朝中，皇帝依靠武夫们的支持，视儒生为无用，看道门如散人。
佛门更惨，多次灭佛，收割佛门占据的田产、金银等。
而武道摔落，那么儒道释三门就会崛起，甚至可以控制皇室，干涉帝位更迭。
比如文朝时，皇帝在朝堂的实力很弱，儒生才是主导这一切的核心。
政令不出皇宫，就是这种写照。
皇帝必须拉拢宰相，才能实现自己的目的。
这也导致了末年，奸臣辈出，与昏君一唱一和，祸害天下。
“一位有望武圣的天才武夫，一个制造出法器自爆的怪胎，会把这个天下带入什么程度呢？”
李娜看着爆炸喃喃自语。
本心来讲，她不希望武道太过于昌盛，武儒释道四教并行，才是最好的方式。
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四道中总有人在竞争中脱颖而出，占据最大的气运，成为天下大道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