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温拿着一块咸鱼干，边嚼边看着鞑子的水寨。
水寨外围由建立起一重围墙，中间只留出二十丈的进出口。
从齐温这里的角度，可以看到出口里面密布的战船。
围墙则是投石机和床子弩，甚至还有大量的火药罐子堆得高高的，无声威吓着乾明水军。
“这帮混蛋，是铁了心不出来了。”
姜剑武恨得牙痒痒道：“一群胆小鬼。”
齐温笑道：“这不是胆小，而是明智，鞑子擅长野战，不擅长攻城、水战。”
“他们真是要敢出来，纯粹就是给我们送战功。”
“张家有什么消息吗？我的姜大元帅一纸令下，又是大海捕鱼，又是封锁水面，这张家占了老大便宜，怎么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吧？”
姜剑武回答道：“应该有好处，不过没有送到这里来，估计送到陵州府了。”
“听说张家开始跟我们做生意，已经买了几万石盐，直接送来二十万两银子，多出的银子，算作采购丝绸的定金。”
“这群盐贩子，可真有钱。”
齐温对着舵手说道：“靠近六百丈，送他们几颗雷瓜。”
雷瓜是火药罐的绰号，军中汉子平日除了训练外，十分无聊，没事找事做。
“其他人注意鞑子的反击，尤其是他们的投石机，我可不想有人被烫伤了。”
“放心吧，将军。”
一名水军小队长大声道：“兄弟们，准备投石机。”
齐温转过身，说道：“张家可是大财神，乞活军拿下安庆府吃了一顿大餐，太湖义军更是如此。”
“这张家不说家产千万，起码也有几百万两，虽然之前称王募兵，耗费了不少，但前阵子在海州打劫那些北逃的鞑子，至少也有三四百万两的身家。”
“那些光明军也是各个富得流油，跟着张家吃得鞑子死死的。”
“可惜云龙不愿意对张家开战，还把海州许给了太湖义军，不然的话，我们有了这笔钱，未来几年不用担心军费了。”
姜剑武自然不能让齐温这么说自家兄弟，在一边解释道：“云龙有自己的计划，再说了，张家现在跟鞑子交战，我们背后袭击，岂不是跟陈家没区别。”
“现在我们不仅没有袭击，反而在他们大败后出兵救援，天下人谁不说句我们义气。”
“鞑子虽然胜了张家，可自身损失也不小，要不是甘州、象州不稳，我想云龙应该出兵南京了。”
齐温叹口气，他是知道一些情况的。
最近一段时间，甘州、象州两地的故旧不断写信给齐家，希望他们出面，说服姜家承认他们的地位。
实在不行，可以去掉爵位，保留封地资产。
各个家族也愿意带兵效忠姜家，一起为姜家奋战，好日后争取一个从龙之功。
问题是姜云龙不同意。
地方生民被他看得很重，宁愿现在不妥协，也不愿意日后诛杀功臣，消除这些趁乱在地方半割据的豪族。
这不仅仅是因为怕将来青史骂名，更是不想让这些人做大，将来株连人群更大。
现在处理他们，可以用乱匪名义解决，最多只是将各家首领处死，家人流放。
可要是将来，面对手握重兵、盘踞地方的武将，不知道要杀多少人，甚至还有谋反的危险。
不是没有人提议现在收服，将来慢慢消化分割。
比如李山昌就是这么提议，先收服各方势力，统一江南，再来慢刀子割肉，解决这群类似门阀一样的豪强。
但姜云龙宁愿慢一点，也不愿意激进。
这也不是没道理。
当年大江帮就是太快了，让各府各县的田地、权势旁落给地方分堂大族。
以至于陈家不得不先拆分五行旗，增加督军御史，提高文臣的权势，打压军方武将，试图收回权力。
大瀚这么快被瓦解，也与地方势力过强，中央集权较弱有关。
陈家令下，各方不敢不从。
而姜云龙一句话，就把陈家的三大根基，干掉了两根。
剩余一根又被帖木儿给拆了。
“我只希望那些人不要被权势、欲望迷了心智，妄图对抗乾明，否则他日怕是不得好死。”
“现在放弃这些到手的东西，将来获取更大的奖励，不是更好吗？”
姜剑武说道：“他们又不是你，哪里相信我们？”
“在他们这些地方大族眼里，拿到手的才算，空口白牙不会相信的。”
齐温再次叹气。
“砰”！
五艘楼船二十台小型投石机已经开始抛射火药。
鞑子投石机居高临下，同样也在反击。
安排在各船上的神箭手，使用硬弓把鞑子抛射的火药坛射爆。
同样的，对面的鞑子神射手也是忙个不停。
不过战争最是能推动武器改革的。
乾明军大匠们在姜云龙建议下，弄出来的合金钢甲罐防御效果很不错。
就是太重了一点，只能做成罐子，采用抛尸机弹射出去。
打造成重甲的话，只有化劲以上的武夫才能负担得起。
燃烧的捻绳采用易燃的丝绸编织而成，而且还在油里浸泡三个月，可以避免潮湿无法燃烧。
当钢罐撞开重甲箭，落下城头时，一大群鞑子狼狈逃散。
丝绸精准点燃了火药。
火药剧烈燃烧，膨胀几百倍。
强大的膨胀力，瞬间沿着罐子上面一条条刀气切割线，把罐子碎裂。
几十片钢片飞散，对附近三丈内的鞑子造成有效杀伤。
二十台投石机同时抛射的罐子，瞬间造成了两百丈长的水寨城墙上大乱。
惨叫声连连。
很多人甚至直接跳下城墙，放弃防御，躲在水寨后面。
齐温看着那些被摧毁的投石机和床子弩，笑道：“换下一处。”
类似的爆炸声，同时在苏州各处水寨响起。
仅仅三天，帖木儿留下的水寨，死伤千人，但被摧毁了三百多台投石机和上千台床子弩。
“不能这样下去，等乾明把我们的投石机和床子弩消耗殆尽，他们就会进攻水寨，把战船烧毁，到时候我们就真的只能困守一地。”
一名鞑子老人在南京城王府议事大堂高声道：“必须撤退，苏州已经成了一块死地，我们已经守了几个月，还杀死了几万大瀚精锐和张家叛军，已经足以给可汗和国师交代了。”
“趁着战船被我们夺回来，放弃苏州，把南京城烧掉，把各城池都烧掉，姜云龙不是想要苏州吗？给他一个烧光、杀光的空地。”
“我们撤回大都，与武卫军联合起来，虎豹、武卫再次联合，先平红巾匪，再杀张家，最后南下。”
“实在不行，也可以南北沿江分制，把江南交给唐人。”
“没了我们的存在，姜家、陈家、张家、朱家必然会打起来，让他们内讧，自相残杀。”
“我们可以在北方积蓄力量，然后时机成熟猎杀红巾匪。”
朝鲁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喋喋不休的老万户。
话是说的好听，又是加强大都防御，利用燕云之地休养生息。
又是集中所有力量，围杀红巾匪。
又是挑起江南各方势力的内讧。
但谁都知道如今的戎狄不是五十年前那个可以冰天雪地南下，可以冒着酷暑骑行百里的骑兵。
不然大瀚东征时，虎豹军不会需要专门挖一条水池，用来消暑。
至于蓄力更是扯淡。
没了南方的粮食，徽州的盐，大都百万人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南京剩余的人马撤回去，光有银子有什么用？
难不成吃银子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