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座上女帝缓缓开口。
然而下方，却无一人应声。
燕国的粮库，皆掌于高家之手。
他若不肯接茬，众臣那敢轻易回应。
“陛下，非是老臣不肯出粮。只是，沈大人一路向北，皆坚壁清野，导致众多百姓颗粒无收。老臣捐献出的粮，已然耗尽。
噢，老臣不是埋怨沈大人。此举甚妙，那赵军没了粮，必不能久待。
只是，老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高家献粮是真。
是否半数，却需查证。
但此时大战在即，那顾得上这些。
更何况田吉之事尚未了结，高家也不可轻动。
女帝轻皱眉头，开声问道：
“高卿，朕知你一心抗敌，衷心可佳。然目前情况危急，你那剩余的半数粮库……”
“陛下，老臣有一事说明。”郑经忽然站了出来。
“郑太尉请讲。”
“高大人的剩余半数，正在老臣手中，已发放于其余边境。所以此事……”
朝堂上一片寂静，女帝的目光渐渐变冷。
这是阳谋！
光明正大，无懈可击。
她虽明知两人有意，却也无计可施。
不过这一切，沈重早有来信。
既然这两人贼心不死，那便休怪她慕容菲烟无情。
“郑坊主，你可有章法？”
“陛下，此次争战关乎甚大。微臣以为，当号召富商捐粮。若他们有心相助，日后我朝可给予一定好处。想必那些商人，总会有点存粮的。”
不错，这正是计策之一。
慕容菲烟看看郑雅兰，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沈重的来信，她当曾当面查验，确未提及此事。
如此说来，郑雅兰尚有几分聪明。
“陛下，恕老臣直言，远水难解近渴。何况区区商人，手中能有多少余粮？”
“高大人此言差矣。所谓积少成多，若无合适办法，郑坊主此言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听着众人的附议声，高威的眉心就是一跳。
看来王系朝臣，已经完全倒向女帝。
日后这朝堂，只怕由不得他了……
“陛下，我朝与楚国已有盟约。老臣以为，是不是该去一趟？”
“郑太尉言之有礼。高卿，你可愿意去趟楚国？”
“老臣愿为陛下分忧！”
能出使楚国，高威自然高兴。
楚燕两国签署的可是粮约，只要能过他的手，他便又有进帐。
他却不知，让他出使楚国。
便是沈重的第二计。
“诸位爱卿，还有谁能为朕分忧解愁？”
“陛下，臣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
“讲！”
“微臣以为：既然商人可以捐粮，何不号召官员也捐粮。微臣家中的粮食，尚能支持数月有余。臣愿留一月所需，捐出其他，以供我朝征战。”
此话一出，朝臣立刻眼睛放光。
尤其是田系官员，更是迫不及待站出。
“陛下，臣家中也有些余粮，愿尽数捐出。”
“陛下，臣家中虽无余粮，但稍有积蓄，愿购粮捐出。”
“陛下，下朝之后，臣便差人去异国买粮，保证十日之内能归。”
“……”
望着激动的众臣，女帝心中暗笑。
沈大哥这三计，着实厉害啊。
你们不是要卡朕脖子吗？
那咱们走着瞧！
“好，皆是我大燕肱股之臣啊！日后，朕会补偿你们的。高爱卿，郑爱卿，降敌之事暂且放放，先把此事办好吧。”
田系官员闻弦知音。
这是要看他们的诚意啊。
看来这次，是得舍上全部身家了。
既然能留下命在，那其他的暂时便顾不得了……
“陛下，老臣还有事要奏。”
“郑卿且说。”
“沈大人虽将赵国兵力拖住，然齐国却蠢蠢欲动。老臣以为……”
“郑太尉放心，齐国之事，沈大人早有安排。保证边境那二十万兵，动弹不得。”
见女帝信誓旦旦，郑经的眉心便是一跳。
想想朝堂上的异常，一股寒意涌上他的后背。
莫非今日之举，是沈重有意为之。
那他岂不是中了人家的计？
他转头朝郑雅兰望去。
只见孙女正目视他，一脸失望……
……
十日前，齐国。
鲁地出响马，豫地出蹚将。
大巴山位于鲁豫交界处，乃是响马蹚将窝居之地。
正值晌午时分，几匹快马从远处而来。
每到一个岔路口，便有短箭鸣响。
已渐渐接近大山深处……
崩，崩～
几道绊马索凌空而起。
但见马上之人一提缰绳，马儿前蹄顿时直立。
希律律～
一声长嘶，马儿霎时站稳了脚步。
此时，四周飞来无数箭矢。
马上之人立刻拔刀格挡，然马儿却无从躲避，被乱箭射杀。
“我乃沈大人所派，有事求见大当家一阵风。”
乱箭丛中，来人高声疾呼。
稍顷，箭射停止，树丛中传来了一声利喝：
“既是求见大当家，还不放下兵刃。”
当啷～
来人手中的刀落地。
四周树林里，瞬间闪出无数人影。
“好胆，明明是猎隼之人，还敢冒充大人亲情？”
“大人离京前，我等追随左右。尔等若不信，我身上有大人亲笔书信。”
为首头目点点头，很快便有人把书信搜出。
不多时，来人便被蒙上眼睛，带到一处山寨大营。
“来者何人？”
“前猎隼司统领：张文。”
“你说大人所派，有何凭证？”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果然是大人亲信，快快松绑。”
验证了来人身份，大当家即刻命手下松绑。
只见那大当家慈眉善目，面容可亲。
不似山中土匪，倒像种地乡民。
“大人有何吩咐？”
“希望大当家在齐国策应，莫让齐军进攻南燕。”
“好，既是大人之令，窦某当全力执行。”
张文话一说完，一阵风便毫不犹豫满口答应。
这让山寨里的众人，顿时惊呼出声。
“啊，大当家的，咱们只是打家劫舍，怎可与官军硬拼？”
“是啊当家的，如今大人已在燕国，我等为何……”
“住口！”
一阵风的脸色，瞬间便黑了下来。
环视众人，他怒声道：
“某这条命，早该丧尽。若非大人，岂有某的今日。有敢不从者，格杀勿论！”
吵闹的山寨，顿时鸦雀无声。
此时，张文才轻轻一笑，从怀中掏出书信。
“大人有令：大当家依计行事。既可保山寨无恙，也可顺利破敌。”
……
大齐新帝八年十月初一。
鲁、豫两地山贼再反，迅速成燎原之势。
三日后，梁王反叛，兵锋直指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