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众人又来拆建住棚,工地上闹哄哄的。道士无辙起床来到工地,众人正准备下手拆了住棚重建。
“谁让你们拆的?停下!”道士无辙呵斥众人。
众人都傻了眼,互相看来看去,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阿童此时一肚子火,又不敢说的太过,只有好生提醒,“是你昨日让重新修的嘛,你忘记了?”
道士无辙很不在意地回复道:“昨日是昨日,又不是今日,昨日喝了酒今日就没的记忆了,赶快按原样修好!谢纬那个窝棚,睡起真的不舒服!”
“真是个怪老道!”阿童自语。
“阿童,你说什么?快去给我弄一套新被褥,谢纬的被褥已经被我睡臭了!”道士无辙冲阿童吼道。
“仙人不必费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仙人该洗簌用膳了。”谢纬端来一盆水,肩上一个纯净的一尘不染的白帕子荡来荡去。
道士无辙显得很不耐烦,“什么仙人、仙人的,昨日喊了我一天仙人,以后叫我先生。”
“好的,仙人。啊!错了,是先生。”谢纬赶快纠正。
吃完早饭,道士无辙拖住谢纬一把按到木凳上,“我们接着昨日继续清谈,昨日说到哪里了?”谢纬感到道士无辙的力度非常大,像被强风席卷而来,完全是身不由己。
“先生记性真的不敢恭维!”长辈未坐,自己怎能无礼,谢纬站起身嘿嘿一笑,恭敬地把无辙扶到竹藤扶手椅上,回复道,“昨天说到先生自己的名字,又谈了善行无辙迹。”
随着飞溅的水花,茶壶忽悠一下蹲到陶案上,力度掌握的刚刚好,还差一点茶壶就可能粉身碎骨,“先生请用茶!”谢童泡完茶没好气地准备离开。
道士无辙倏地跳起来,躲过飞溅的水花,啪的一声用左手掌击打陶案,茶壶应声弹起,随后稳稳地落到道士无辙伸出的右掌上,“好烫!嘘!“道士无辙又飞快地用左手接住茶壶并稳稳地放于陶案。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的谢纬和阿童目瞪口呆,“你个混小子!吃我一掌!”道士无辙怒道。
一瞬间,阿童像耗子一样逃得无影无踪。
“你刚才说什么?”道士无辙好像没长记性,又吼道。
还在发呆的谢纬被突然惊醒,抹了抹脸上的水珠,赶快回答:“昨天说到先生自己的名字,又谈了善行无辙迹。”
没想到道士无辙打断了这个话题,“今日暂停,先说说郎君吧!郎君家中情况?”
“那好吧!我说说家中的事情。阿母出身名门顺阳范氏,和舅父范晔一样酷爱读书,幼年即博览家中藏书,善文擅书,多才多艺。我有两个阿兄,大兄谢综和二兄谢约年龄相近,大兄为太子中舍人,二兄是彭城王刘义康女婿,仕卫尉参军。在阿母教育下,我们兄弟很小就开始读书识字,两个阿兄都有才学,大兄擅长书法,二兄擅长绘画,年轻有为,但是,都对我不好,特别是大兄似乎很憎恨我。小时侯,一次二兄在临摹画作,我不小心打翻了墨汁,他狠狠地把我推了出去,我感觉很委屈,便来到大兄书房,他在练习书法,我央求他出去陪我玩耍,不小心碰到他胳膊,没想到他恶狠狠地打了我一顿,这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讲过。后来,阿母听婢女说了此事,罚大兄跪了两个时辰,罚二兄跪了一个时辰,从那以后,二兄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有时还奚落我一下,骂我是‘竖子’、‘伪君子’,而大兄再也没理过我。”谢纬感觉很委屈,说话时眼眶里已有些湿润。
谢纬似有所感悟,“两个阿兄均才华出众、少年有为,确实志同道合,而我少时愚钝、碌碌无为,两个阿兄都看不起我。我也懂得‘二人同心,其利断金’的道理,知道兄弟们团结的重要性,想和两个阿兄和睦相处,但根本不可能,我想了好多办法去接近、去迎合、去讨好都无济于事。舅父范晔学识渊博、善于为文,还精通音乐,长于书法。舅父很喜欢两个阿兄,两个阿兄又很听舅父的话,我想通过舅父劝说阿兄,但是舅父也不喜欢我,未理睬我。”
道士无辙劝解道:“兄弟团结自然是好事,但是道不同也很难团结相处。你可懂得‘无平不陂,无往不复’的道理?人生没有完全平坦的道路,一个人春风得意时,一定要想到艰难和坎坷。你大兄少年得志,仕途一帆风顺,看不起你也很正常,你越是一味迎合讨好,他可能越是看不起你,如果他遇到挫折也许会改变对你的看法。但无论如何你都要善待阿兄,绝不能恶意相向,而要在无形中相助,做到善行无辙迹。”
谢纬点点头,“我能理解先生的心意。”
道士无辙侃侃而谈:“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郎君应心怀天下,不必在意家庭内部感情之争,自强才能自立,自卑必将自败,宽容你的阿兄,必然前途宽广。你方才说自己少时愚钝、碌碌无为,你能认识到自己的缺点,就会理解你的阿兄,而你要做的就是自强不息、努力改变自己,让阿兄瞧得起你,当然最终目的不是为这个,阿兄瞧得起瞧不起并无大碍,而是争取做一个行为高尚的人,努力做到善行无辙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