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洛安浮华之漠上花 >第十章 勾栏瓦肆,胡姬艳歌
    司徒臻一行离了仪元门后,并未直接返回驿馆。横竖都盛装出来了一趟,总不至于空手而归。

    司徒臻轻车熟路,直接取道先去了隆安最繁华的集市,将那些不论是胭脂水粉店还是丝绸成衣铺都一一逛了个遍,堆了满车东西后,又支使车队先行回驿馆,只留了一二贴身护卫,协同两名侍女,转而去了民间最负盛名的勾栏瓦肆,竟是毫不避讳。

    看过戏,听过曲,司徒臻又大手一挥,带着侍从去了京城最有名的海清楼。海清楼得名海晏清平,乃是达官显贵最爱去的酒肆,富丽雅致,充满意趣。

    司徒臻等人选了二楼大堂一张大桌,围桌而坐,刚点了菜,便听一阵胡角声呜呜而起,几人一时间都有些失神,只觉身在闹市,却仿若瞬间重回大漠,风声伴着边角声呜咽,亘远悠长。

    “什么声音?”

    燕芸回头,只见两排上身半赤的大汉早已登上舞台两侧,一个个手拿长角,仰天而啸。

    忽而琵琶声起,噼里啪啦,金戈裂帛之气扑面而来。

    五名红衣舞姬上了前,衣衫华丽暧昧,腰肢乱颤,香风扑鼻。下首宾客立时高声呼好,一个个恨不得将眼睛黏在那些舞姬身上。

    司徒臻见状柳眉一挑,微微勾唇:“想不到,在隆安竟也能看到胡舞。”

    西域边陲小国众多,大多能歌善舞,这些舞姬显然也是经人特别训练过,连带着在衣衫饰物上也进行了一些改动,博取西域各国所长,一时间倒也看不出是来自哪个国家。

    五人过后,又有一女自主舞台升出,轻纱覆面,点金环彩,显然是这一场的领舞。

    她虽穿着几缕轻纱,却丝毫不能遮掩其下的曼妙身姿,盈盈一扭,腰肢纤弱,悠悠启口,歌韵高昂。忽而猛然一拧身,回眸巧笑,面纱之上的一双媚眼深邃凝重,微微一勾一眨,仿佛带着吸力一般,堂下众人不由得看得眼都直了。

    饶是司徒臻自幼生长于西域,也鲜少得见这样惊艳的舞,不由眼中露出几分激赏,停了筷,专心观舞听乐起来。

    那舞姬不仅舞跳得动人,歌也唱得动听,每一个婉转颤音之处,都令堂下众人恨不得连心窍都跟随其颠上几下。

    听了片刻,司徒臻忽而微微一笑,勾勾手将燕芸招来,小声吩咐几句,打发她离开后,竟又重新执起筷子,招呼起周围侍从用起饭来。

    “公主,她的舞跳得这么好,你不看了吗?”依芸有些不解,一双眼犹自流连在那舞姬身上。

    “吃饭要紧,一会儿回去有得你看的。”司徒臻笑着答道。

    “回去还看什么呀?早错过啦……”依芸嘟囔了一声,却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愿,只好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执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菜。

    “没规矩!”阿穆尔见妹妹有些失仪,不由轻斥了一声,顺手帮她夹了些菜,红着脸道,“你怎么跟那些洛安人一样没见过世面?”

    依芸闻言双目一瞪,两颊气鼓鼓地便要回嘴,却听司徒臻噗嗤一笑,对着阿穆尔道:“你这话若是说得再大声几分,只怕我们今日便别想离开这海清楼了。”

    好在琵琶和歌声盖过了他们之间的交谈,几人说说笑笑,倒也没引来太多注目。

    不一会儿,燕芸回座,朝着司徒臻悄悄点了点头。依芸和阿穆尔正不明所以,只闻一阵香风铺面而至,径直停留在了他们身侧。

    “阿嚏!”阿穆尔似乎闻不惯那浓重的脂粉气味,掩着嘴偏头狠狠打了一个喷嚏,这才面有异色地回头,却见方才那名舞姬正巧笑盈盈地站在自己座位旁,悄悄向他眨了眨眼。

    阿穆尔瞬时脸色通红,刚刚喝下去的酒有些窜上头来,呛得他猛地咳嗽了几声,眼圈都有些咳红了。

    那舞姬不再逗他,盈盈向首座的司徒臻施礼道:“米丽见过大宛公主。”

    司徒臻朝她微微一笑,刚要伸手请她入座,却突然眉头一皱,面色一凛,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哪里来的登徒子?”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浪荡公子,满面通红似是喝多了,双目迷离地想要伸手去拉米丽的衣衫。

    阿穆尔识得主子眼色,立时上去揪住那浪荡公子的后领,将他一把甩了回去。

    那人大惊之下,酒也醒了大半,大声嚷嚷着:“我乃平南王温氏族裔,你们是哪里来的刁民,竟敢对本公子不敬?”

    司徒臻微微一笑,朗声道:“听闻平南王温氏一族素来忠勇恭俭,族中子弟皆自幼习武,你连我手下这随手一招都接不下来,还敢妄称自己是平南王的族裔?只怕不是冒充的吧?何况,海清楼乃茶楼酒肆,非秦楼楚馆,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公子竟敢随意轻薄我的侍女,未免也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送官。”

    说罢,便使了一个眼色,阿穆尔会意,立时又将那公子的衣领提起,直接要将人扭送至衙门处。

    堂下众人闻言皆面面相觑,不明白这胡姬米丽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眼前这女子的侍女了?

    海清楼掌管京城茶楼生意,掌柜的见惯了达官贵人,早成了人精,一瞧这态势自是叫苦不迭,忙几步上楼,拱手对着大家施礼后来到司徒臻跟前,微擦了把冷汗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不知是哪家的小姐驾到?有失远迎,实在罪过……这温公子今日兴许喝得多了些,说了些糊涂话,做了些糊涂事,还请小姐海涵。”

    司徒臻一笑,自然明白掌柜的意思。

    “掌柜的意思我也明白,不过此事能不能善了,只怕还要看温公子和掌柜有没有这个心了。”

    掌柜的一听这话,心中大抵也明白了几分,忙摆摆手,将司徒臻一行迎到内堂一个小包间,斟酌道:“不知小姐要价几何?”

    司徒臻唇角微勾,衣袖一敛,伸出五指,微微比划了一下。

    掌柜心头一突,试探着问道:“五百两?”

    司徒臻微微摇头笑道:“不,五千两,黄金。”

    掌柜的脸色立时难看了起来,面色变了几变,这才开口道:“这五千两黄金未免也太……”

    司徒臻却是定定神瞧他一眼,悠悠道:“五千两黄金,能买一个米丽,怎地轮到温公子头上,就反倒不值这个数了?”

    掌柜的闻言一噎,不由有些后悔起来。

    之前燕芸来找他,向他提起主子想要为米丽姑娘赎身之事,也是他猪油蒙了心,不愿轻易失去米丽这样一棵摇钱树,这才开出了五千两黄金的高价,意图想让对方知难而退。没想到,这来历不明的女子竟微微一笑,径直拿出了五千两黄金的银票,当场就把米丽的卖身契拿到了手中。

    如今对方开出这个价码,显然是要将米丽的赎金分文不差地重新拿回去了……

    他不禁微微瞥了一眼仍被阿穆尔死死揪在手里的温公子,心下犯难。用一个米丽换取卖温氏一族一个人情,值得么?

    京师的酒肆不是那么容易便能开得起来的,背后势力错综复杂,谁都得罪不起。

    平南王温氏一族原本是世家大族,祖上立下赫赫战功,封爵平南郡王,代代世袭。只不过,几十年前,老平南王犯了些错事,世袭的爵位便成了次第降等,再到三年前,洛安内乱,现任平南王温筑又站错了边,生生被降成了三等郡王,这才逐渐没落下来。

    原本,一个温氏还未必能够得上什么分量,只不过,今年乃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大选,温家亦将嫡女送入宫中。就在三日前得了消息,温氏之女被册为美人,赐号“福”字,也算是一飞冲天了。如此一来,是否要在此时保下温公子,便需要重做考量了。

    而这温公子,倒也不是什么旁系,好死不死地正是那福美人温杏蕴的堂兄,想来也是因着堂妹入选,近来春风得意,颇多应酬,连日来几乎全部泡在海清楼,也算出手阔绰,给了掌柜的不少好处。

    “怎么样掌柜的?这官送是不送,就单凭您一句话了。”

    司徒臻见他迟疑,不由轻笑,微微施压。

    “好……五千两黄金就五千两黄金!”那掌柜的咬咬牙,终于作出决定,自怀中掏出一叠整齐的银票,交到燕芸的手上道,“这是姑娘方才给我的银票,分文未动,原数奉还!还请这位壮士高抬贵手,将温公子放开。”

    燕芸接了银票,回头朝阿穆尔嘻嘻一笑,使了个眼色。

    阿穆尔还她一个大大的笑容,五指一松,将温公子推到了掌柜的跟前:“温公子喝多了,掌柜可要看好他,万一再误了事开罪了哪个贵客,下次只怕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这便不劳壮士费心了!”掌柜的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