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了一眼红纱软账内侧，周墨翾双目紧闭，死死咬着下唇，神色痛苦，深陷梦魇之中。司徒臻呆呆地望着这一幕，微微发怔。她想起多年前的某一个晚上，大漠的月色星辉闪亮，曾经有一位亦师亦友亦母的故人，也是这样，双目从迷离到紧闭，逐渐陷入幻梦。
“不……不要……母后……儿臣再也不敢了……裳，裳姨……你自幼最疼翾儿……求你……”
忽而，榻上那人高声呼救起来，声音凄切，面带惊惶，情急之处，眼角竟微微泛起泪光。
司徒臻面色一变，如此动静，想来会惊动外边巡夜，于是急忙翻身，一边将身形掩入被褥之中，一边伸手去捂周墨翾的嘴。
司徒臻刚伸臂探出，不料却被周墨翾一把握住，力道之大，宛如溺水之人抱住浮木一般。司徒臻大惊之下缩了两下，未能将手臂收回，却听得外边巡夜侍卫已然走近，只得放弃挣扎，先由着他这般去了。
这一夜，也不知周墨翾究竟陷入了多少幻梦，时而恐惧，时而愤怒，时而呜咽……想来大抵是年幼之时适逢乱世，身负复国重任，没少在两宫太后和太傅手底下吃苦。司徒臻恍惚中听着他在睡梦之中时不时的嘶吼与哀求，竟也迷迷糊糊地合了眼，这一躺，便是大半夜。
待司徒臻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右边身侧止不住的一阵温热黏腻，似乎右臂上还有些许生疼，睡眼惺忪中定睛一瞧，只见周墨翾正满身大汗，面色潮红地往自己身上蹭过来，司徒臻惊得忙后撤一段距离，只听“嘶啦”一声，原是周墨翾翻身之时压到了她的中衣，这一扯之下，竟将衣衫扯破了。
好在司徒臻总算得空将手臂抽出，翻开衣袖一看，却是不由地愣了一愣，难怪方才隐隐觉得手臂生疼，原来那纤白如玉的手臂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抓痕，正在丝丝向外渗着血渍。
司徒臻拢了拢衣袖，抬眼望向天边，见远处已有微光渗透窗楹，暗自算了算时辰，不免愈发焦虑了些。眼看天将拂晓，不出一个多时辰便会有宫人前来服侍起身，若是届时周墨翾依旧如此这般神识不清，后果将不堪设想。
念及此处，她不由又伸手探向周墨翾腕间脉搏，只觉其脉相一片翻涌，毫无定数。正寻思着要不要借外力强行令其醒来，却不料下一刻，竟被周墨翾双臂环抱，紧紧锁住，不得动弹，不由大惊失色。
司徒臻隐约似是猜到什么，面上泛起一片绯红。暗骂一声臭不要脸，旋即抬膝踢去。
随着周墨翾的一声闷哼，司徒臻终于挣开他怀抱的同时，忙不迭朝身侧看去，但见周墨翾双眸紧闭，面色复杂，似是痛苦又带着欢愉。正狐疑的同时，又闻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腥咸气味，触手只觉一片粘腻，令她不由狠狠地皱了皱眉，下意识便要伸手去取干净衣物来擦。
“你做什么？”
不过片刻，清朗之声自身后响起，司徒臻猛一回眸，正对上周墨翾漆黑的双眸，眸底清澈，再无迷离之意。
周墨翾醒了。
“我……”司徒臻微怔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却见周墨翾面色一变，忙坐起身来，警觉地看着她，似是也有些乱了分寸。
“你对朕做了什么？！”他神情冷冽，双颊却不知是由于药力未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带着几分微红，语气中不乏迟疑，想来是昨夜经历了太多幻梦，梦醒时分，竟让他有些分不清幻境与真实。
司徒臻心思百转千回，半晌后才勉强勾起唇角笑道：“既是洞房花烛夜，皇上说臣妾该做什么？”
“你竟敢对朕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周墨翾面色猛地一沉，一个伸手便扼住司徒臻的咽喉，暴怒着沉声道，“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司徒臻定神望着他，并无半分惧意，巧笑道：“敢问皇上，臣妾所犯何罪？”
周墨翾双唇微动，似是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住了口。二人僵持片刻，却是周墨翾先行收了手，双目如刀般望着司徒臻，愤而失笑道：“好！很好！公主果然好手段！这一局，是朕输了！”
说罢，便再不多看司徒臻一眼，恨恨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