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淡淡的表情从她身上瞥过，然后自顾自地换鞋，进门，脱下外套，一如这个人并不存在一样。
盛慧兰憋着气，但是忍着没发作。
“到底还是你有本事，能让一个男人对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这不阴不阳的语气，换做其他人听肯定会不舒服，但是秦桑不会，她甚至不会去细想她是怎么想她的。
“我以为大年初一大家互相见面，都是说些祝福祈愿的话。”她笑了下，“要喝茶吗？昨晚煮了果子茶，当然了，跟您的手艺没法比的！”
往年过年，盛慧兰会亲自下厨煮果子茶，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别的手艺没有，煮一壶果子茶倒是让人回味。
“秦桑，你真的……”
“妈！”
一句恬不知耻被人打断烂在嘴里。
顾衍之还穿着睡衣，黑发稍显凌乱的趴在额头，整个人相较以往少了戾气，但这一声仍震慑力十足。
以至于盛慧兰闭了嘴，半个字都不吐了。
顾衍之走过来，牵起秦桑的手护在她身前，怒色不减：“您怎么找到这儿的？”
“怎么，我来我儿子家还要提前打个报告？”
顾衍之薄唇抿着，眼底氤氲着浓烈的戾气，不知是睡梦被人吵醒的起床气，还是住处被人打扰的不悦。
整个人的周身，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盛慧兰到底有亏在先，况且，她这个逆子都把话说成那样了，她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他们顾家断子绝孙？！
只不过忍了这么久了，她实在忍不下去了，怎么也要来看看！
再说她月份也大了，胎象稳定，不出意外不会随便没了。
而且这孩子以后说什么也是她们顾家的血肉，不管谁生的，都是她们顾家的人！
所以，来之前她都给自己心理建设做好了，待会不管看到秦桑有多生气，都得忍下来。
就是没想到这个女人比之前更猖狂更目中无人，见了面好话不说半句，根本没把她放眼里！
她还真是不知道自己吃谁的用谁的？！
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所以就一时没忍住！
但看她儿子这么护犊子一点也没把她这个妈放眼里，心里到底还是失望的。
失望归失望，她也没忘记自己这趟来的目的。
遂缓了缓脸色道：“我就是路过，没事上来看看！”
随后目光又不太自然的撇了顾衍之身后的秦桑：“你可倒好，大过年的，就顾着自己吃完下去溜达了，这么大一个活人在你面前也不知道给他煮点吃的！”
秦桑扯了下唇，淡淡道：“他有手有脚，非得我做？”
秦桑不想解释，纯粹听不惯她的话，摸着她的逆鳞说话。
盛慧兰柳眉一挑，下一秒就要发火了，顾衍之皱眉伸手指了下厨房：“秦桑给我留了，您一定要在大年初一给大家闹不愉快吗？”
盛慧兰尴尬了一瞬，但仅仅是一瞬，随后又不阴不阳的道：“这大过年的，外面不知道谁家放鞭炮，一个人出去多危险？就算自己无所谓也要顾及着肚子里的孩子！”
“我是成年人我有分寸，不劳您操心。”
“你这说的什么话？”盛慧兰一看秦桑这副自认为怀了孕就手握尚方宝剑一般的姿态，“要不是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姓顾的份儿上，你以为我稀罕同你说这些？”
秦桑挣开顾衍之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对啊，是顾衍之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盛慧兰脸都气白了，指着秦桑又指了指自己的儿子，最后愤恨的憋了气：“我真是上赶着给自己找罪受！”
然后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走了！
秦桑站了会儿，也没什么表情地回房间，她知道自己不礼貌不大度不讨人喜欢，但要她装模作样的讨好她，很难。
顾衍之攥住她的手腕，没让人离开，而是揽住她愈渐丰腴的腰：“我替我妈跟你道歉。”
秦桑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来，毕竟她刚刚态度也比较恶劣。
“不生气了，好不好？”他又说道。
秦桑声音平淡：“我没生气。”
“真的？”顾衍之拉开了点距离，捧着她下巴抬高“那怎么板着个脸？”
秦桑拿掉他的手，淡淡别开眼：“没有。”
顾衍之逗她：“明明有，那你笑一个？”
“你烦不烦？”
“烦。”他低头，吻住她，好久之后放开：“帮我热一下汤圆？”
秦桑：“你自己没手？”
“想看你亲手帮我热。”
他情真意切，虽有故意渲染情绪的嫌疑，但不得不说，他很会玩这样的把戏。
他愈发死皮赖脸，恬不知耻，她就越发的把对自己的防线和抵触降低。
初一的鹿城。
大马路上除了高挂的成纽带的红灯笼，和商铺门店贴的春联，告示着这是个春节之外。
稀疏的车流和形单影只的行人，在这个节日里，让这座城市显得特别的空旷！
秦桑穿着奶白色的毛呢大衣，里面配宽松的针织长裙，黑色的贝雷帽下，压着微卷的栗色长发。
她虽丰腴了不少，但完全不会给人臃肿的感觉，反而会因为那恰到好处的肉肉，让整个人都显得更加柔美亲和！
她穿着很舒服的平底软鞋，呼吸着微杂着硝磷气味的空气，感受拂面而来的微凉的风……
忽然，她停住步子。
顾衍之脚步也随之一顿。
他紧张的盯着脸色不太正常的秦桑，声音微颤：“怎么了？”
秦桑一只手慢慢扶着肚子，一只手下意识搭上他的手臂。
顾衍之感觉胸口一下子失了重，他艰难地吞咽着喉结，张口：“秦桑，你怎么了？”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四肢的僵硬，和心率的失齐！
好半晌后，秦桑才慢吞吞的说了句：“他好像，踢了我一下。”
话说完之后，两人之间短暂的三秒的静寂。
顾衍之咽了咽：“我、我可以摸一下吗？”
秦桑看他，然后点头。
—
过了年，返乡的打工人开始陆陆续续回来，鹿城也恢复了之前的拥挤和热闹。
生活似乎一成不变，又似乎发生了悄然改变。
不变的是，她和顾衍纸的生活方式，改变的是，盛慧兰越来越多的介入到了他们的生活。
“我重新买了拖鞋，鞋底防滑的。”
一进门，盛慧兰就把一双看着挺舒适的拖鞋放到鞋柜上。
秦桑正端着杯子喝牛奶，闻声看了看，没说什么。
这样的场景不止一次了。
除了头一回她有一丝的难以置信，甚至怀疑她是否别有用心之后，到现在，她几乎可以做到心如止水，甚至偶尔心情好的时候，说一句“谢谢！”
两人的相处仍算不得亲近，盛慧兰会时不时送点东西过来，也会让家里的阿姨来做几顿饭。
但家里的阿姨换了人，甜口的，秦桑吃不习惯，盛慧兰倒也像发现了似的，后来就没让人过来了。
后来家里好像换了厨子，每天按时把饭菜给秦桑送到公司去。
公司里的同事都羡慕秦桑，也有酸言酸语的，说这婆婆管的太多，吃什么都要规定好，这做豪门儿媳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说这话的，就是之前豪言壮语要三个月之内拿下顾衍之的小姑娘！
秦桑没想到小姑娘对顾衍之芳心不死，原以为一句戏言，看情况，还真惦记上了。
秦桑笑了下，风轻云淡的：“是不容易，要不你试试？”
小姑娘撇撇嘴：“我这真要试试，你真的会甘心？别现在装大方，临了找个机会整我吧？”
“不会。”秦桑说，“你要真能拿下，我立马退出。”
她说这话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可也太平静了吧？
秦桑和顾衍之一开始在众人的眼里就是普通的情侣，后来她怀孕了，大家又自动给两人脑补了一处结婚的戏码。
而至于两人究竟什么关系，倒也没有谁真的清楚。
但现在这样子，怎么感觉跟闹着玩儿似的？
莫非两人至今的关系，并不如大家想的那样？
代孕？借腹生子？
更多更多的念头在周京京脑袋里滋生出来。
也越发地让她想要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特质，搏一把！
毕竟，要是被看上的话，不但她后半辈子不用给人打工了，她的父母、兄弟姐妹那可都全有着落了！
一日。
晟世总裁办。
干练飒爽的秘书看着眼前的女生，明明该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化着不符合年纪的妆容。
她礼貌笑着道：“顾总现在还在开会，你直接给我吧，我回头会转交给顾总的！”
周京京护着怀里的资料：“不行的，我们老大让我务必亲手交给顾总，这里面都是我们社交易往来比较私密的数据，不能外泄的！”
“好吧，那你先坐会儿......”
话还没说完，顾衍之从外面进来。
“顾总，这位周小姐找您！”
周京京一看见人，眼里立马有了光，抚了抚裙摆，淑女地走过去：“顾总！”
顾衍之显然已经不记得她是谁，眉心微蹙地扫了她一眼：“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