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琰站在城墙上望着远方,听见身后来人,惊讶地回头:“阿珏?你不是赛马去了吗?”
“你去过小叔叔那儿了?”战珏脚下一顿,“是不是去蹭饭的?你天天有的吃,还想着蹭我这顿。”
“哪里就天天有的吃了,小叔叔只有心情好才做个饭。结果饭没吃到,光听他骂你了,有些无聊,我就走了。”
战珏头疼:“小叔叔怎么还是这样爱骂人?我等他睡了再回去吧。”
“谁让你一回来就惹他。”战琰将头转回去,继续背对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不是要放烟花吗?我想,你应该会在这里等。”
战珏笑着走近,和他并排而立。两人皆是一身玄衣,背手而站,唯一的差别是她袖口绣着赤色烈焰,而战琰则是背后绣着银色烈焰。
“我还没放你就知道了?”
“我闻着味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鼻子最灵了。”
战琰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是了,从前花师傅从你面前过,你都能闻出来他手里拿着哪种烟花。”
提到这些往事,战珏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以前不知多少个夜晚,他们就在这里眼巴巴地等着,仰着头脖子都累了还不肯放下来。
“花师傅现在还好吗?”
“过世几年了,如今的烟花都是他儿子在做。”
“这样啊。”
两人聊了几句,安静了下来。到底许多年未见,一时有些冷场,也不知要聊什么。
“马上子时了,我就要十七岁了。”战琰打破无声的场面。
战珏道了声“恭喜”,好好打量起了他:“几年不见,没想到你竟比我高了这么多,肩膀宽了厚了,声音也粗沉了不少。我想二叔叔应该会很高兴吧,我记得从前他似乎挺担心你,长不成一个男子汉。”
“我也没想到,你如今面似芙蓉身如扶柳,连声音也柔弱了许多。我还记得,从前大伯母不知多担心你长成女霸王。”
“是我娘担心我长成女霸王,还是你担心我长成女霸王?”战珏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下手腕,“芙蓉扶柳,还柔弱?我看你是年纪大了,不记打了是不是?”
“想起来了。”战琰急忙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脸上却不自觉有几分怀念。
“算你识相。”
两人一齐笑了起来,方才的几分陌生感,也消失大半了。
战珏说起了执剑礼的事情:“此次我看来了许多客人,还是外城的,弄得分外盛大。从前没听说有这样过,为何会邀请外人观礼?”
“是爹的意思。”战琰看着城主府的方向,眼里满是敬重,“他想通过这次机会,让其他几大主城都来见识下战家的本事。为了让流焰城声名远播,他近些年也有意地在和周边来往。”
战珏和他看向同一个地方,只是她的眼神就没那么敬重了:“我听说的似乎不太一样,人们都说流焰城不择手段地吞并门派和城池,意图统领中原十三主城,将天下道术尽归怀中。”
“谁不想这么做?成王败寇,输者自然有许多话要抱怨,废物的话不足挂心!若说不择手段,谁又比谁干净。”战琰冷哼一声,口中不屑。
“看来这些年,阿琰的少公子当的不错。我记得从前,你最不喜欢这些东西,只爱窝在房里写写画画,常被二叔叔斥骂。如今言谈之间却颇有乃父风范,真是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战珏说得懒洋洋,话中讽意却听得分明。
战珏不与他争执:“既然并非造谣,又何须介怀?做了这种事,别人说一两句,也是应当的。”
可战琰显然不喜欢这样的态度,怒气更甚:“难怪你多年不回,怕是早就忘了流焰城了!这等行事作风,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歪风邪气!”
“战琰,你别得寸进尺!”战珏双手撑在墙沿上,努力忍着脾气,“要是想死,就继续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如今我不一定输给你。”
“你可以用命试试。”
谁知战琰反而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有些怅然:“很早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打不过你的。”
“那你还算有脑子,没白挨打。”
战琰哼了一声。
战珏也哼了一声。
没人说话,安静了好几瞬。
“阿琰,我们都快过执剑礼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幼稚?”
“你先开始的。”战琰摊手。
“你再说一遍。”战珏瞪他。
战琰被她瞪得发毛,气焰顿时下去了:“反正小时候每次都是你开始的,这一次就算是我开始的,也抵了。”
战珏无法否认,只能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阿珏,你这次回来会呆多久?”
“你希望我什么时候走,或者二叔叔希望我什么时候走?”
听出她意有所指,战琰口气也生硬了:“这里是你的家,想呆多久便呆多久,没人希望你走!”
“那我便想呆多久就呆多久。”战珏嘴角一弯,松开了压着墙砖的手。
“阿珏,你身上的伤治好了吗?”
“早好了。”她答得漫不经心。
“长眠谷的药果然名不虚传。”战琰说着又动了怒,“既然早好了,为何不早回来?”
一上城墙,战珏就觉得他看着不太高兴,说话间更是三番五次地发火。到现在,她也大约猜到他心中有事,纵然不悦,还是尽量忍了下来,与他说笑。
“阿琰,没想到你不仅长了年纪,连脾气也跟着大了不少,怎么没说两句就动气,要不要给你点灵药降降火?”
“我倒没想到,你脾气如今这般好了?连家也不回的人,装什么兄友弟恭。”
“战琰,你吃炸药了吗?事不过三,你再敢跟我这样说话,我就不管明天是什么日子了!”
“怎么,要和我打一架吗?养伤要养这么多年,怕不是在长眠谷种些花花草草种上瘾了,还知道怎么挥鞭子吗?你心中早没了流焰城,还回来做什么?若看不惯我行事,早些年干什么去了?数年里音讯全无的人,如今倒拿出一副温情脉脉的样子来了。从前我过生辰,你又何曾忌讳过,还不是照样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