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白城主发现,这事难如登天。
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经死了。
或者,死了也根本不知道真相。
天玄道长低声道:“白城主忘了一个人。”
“谁?”
“兰云桥。”
白城主恍然大悟,立即道:“兰云桥和林花照有非常特殊的关系,许多事情林花照应该不会隐瞒他。不过,他此时伤心过度,也问不出什么。也罢,我们就在这里先等一等,也顺便看看怎么帮着处理林花照的丧事。”
林花照把这段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暗暗感激白大小姐的好意,却又诧异,自己真的死了吗?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想提醒一下白大小姐:你千万别给我处理丧事啊,我没死啊。
可是,她伸手去拍白大小姐,白大小姐却消失了。
眼前又是林家庄。
昔日连绵起伏的稻田全部长满了蔓草,一大群白鹤展翅飞下来,蔓草瞬间变成了茫茫一片白色。
她慢慢游走,如一缕幽魂。
“快,快把松香松油都搬过来……快点……”
柴房里,传出了嘈杂的人声。
林花照停下脚步,不明白自己怎么走到了这里。
林家的柴房很大,每年入秋后,一些佃户会交上晒干的木柴,一些学生也会交点木柴充作学费,所以,林家的柴房总是堆得满满的。
这些木柴,除了日常的生火做饭,更重要的是用于冬季取暖。
每每下雪,天寒地冻时,学堂里就会生起很大一个火盆。到了傍晚,林花照就会悄悄地溜进厨房,割一条风鸡腿或者一块腊肉放到火盆上,待得烤得油滋滋时,叫了赤丁子一起吃。
可是,她从不知道柴房里有松油,而且,以前都没见过。
而且,她从来不去柴房,因为柴房灰尘很多,又满是蜘蛛网,阿妈经常说:女孩子家家的,别去柴房,出来一身起红皮疙瘩,难受得很。
林花照反复回到这里,只有一个愿望:看一下林家庄大火之前的情况——到底是谁放的这把大火?到底是谁主导了这场大屠杀?
“快把这些松油全部搬出去,记住,要洒在最大的那堆干柴上面……快……”
“还有这几个法器,一定要放好。记住,一定要按照兰老爷所吩咐,埋在西屋的床下面、东屋的正门口,分毫也不能偏差,否则,就会失效……”
法器?!
拿这些法器来干嘛?
不问苍生问鬼神——子不语怪力乱神。
林花照记得很清楚,父亲根本不怎么信鬼神,否则,也不至于好多年不和兰家来往。
眼前,忽然火光熊熊。
火光前面,一张飘忽不定的信笺。
她顾不得火焰,凑过去。
信笺上,字字清晰:清夜吾弟,见字如面……你所托之事……
清夜,林清夜。
林老爷大名林清,字清夜,自号泛舟闲人。
这封信,居然是兰老爷写给林老爷的回函。
兰云桥说,他找到一封兰老爷保存的密函后,曾无数次问贾秀儿:你父亲姓名字号?
林花照忽然意识到,这张信笺非常关键,可是,火焰把信笺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跳起来,伸出手,想要抓住信笺。
一团火焰升起,信笺顿时化为一团灰烬。
林花照的手,空落落地遗忘在火焰里。
“哈,成功了……成功了……太好了,那妖孽再也跑不掉了……”
这声音好生熟悉。
林花照悚然心惊。
她猛地奔过去,一把推开了虚掩的柴门。
兰云桥已经七八天没有离开过快活林,他不梳不洗,无心吃喝。
狐大真担心他饿死了,天天送来饭菜,可是,往往第二天来收取时,发现好些饭菜动都没动过。
狐大也不敢打扰他。
狐大怀疑他在做法。
因为,他将腰上那把须臾不离的宝剑解下来,悬挂在林花照的床头,然后,许多时间,都死死盯着那把宝剑。
但今天,狐大不得不来打扰他。
因为,有个人已经要擅闯了,而他根本拦不住。
“国师大人,你母亲在外等候多时,她说今天不见到你,绝不会走。”
“知道了。”
狐大杵在原地,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问,兰云桥已经大步出去了。???.
兰老太看到儿子,失声道:“云桥,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你马上跟我回家。”
“我的事,我自有分寸,母亲无需操心。”
兰云桥的语气特别平淡,兰老太却忽然不敢多话了。
她从未见儿子这样神情,不怒自威。
“送老太太回家,以后别再来这里了。”
兰老太转身就走,几名仆妇立即跟了上去。
狐大目送几人离去,回头,但见兰云桥早已进屋子去了。
也不知怎地,他对兰云桥忽然也有了几分敬畏的心理,但觉这个国师大人,一举一动都和往常不太一样了。
小药叉鬼鬼祟祟地走过来,“要是林医生没死,那该多好啊。”
“林医生本来就没死。”
“要是林医生活过来,我一定要劝说她嫁给国师大人……狐大,你不觉得国师大人特别好吗?而且他不像别的小男人,他镇得住他母亲。林医生要是嫁给他,一定过得不会差……”
狐大一巴掌就拍在她的肩头:“休得胡说八道,该干嘛干嘛去。”
小药叉立即闭着嘴巴,悻悻地走了。
林花照推开了柴门。
柴门外,烟雾缭绕。
那是锦关城的中心,城主的大殿,祈福祭祀的地方。
一个巨大的祭坛,完整的三牲六畜。
还有一个纯金打造的等高神像。
上百名大小道士率领全城百姓正在祈祷。
白大小姐跪在最前面。
旁边是天玄道长。
白大小姐领衔祷词,大意是祈求大神饶恕锦关城,也饶恕林花照。以后,年年岁岁,以一城之香火,祈盼大神之悦纳。
诚意,满满。
尤其是那尊等高人像的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