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的人,搏命挣扎。
忽然,轰隆一声。
大门,摇摇欲坠。
“天啦……那妖怪要冲出来了……”
有人气急败坏:“快扔家伙……快……”
一大堆法器,铺天盖地往门口扔去,有贴着三根老鹰毛的八卦圆环、有各种符咒,甚至有人泼过去几大桶热辣辣的狗血……
血助火势,燃烧更烈。
门哐当一声,彻底倒塌。
火海中,一个人终究是冲了出来。
他被一团火焰所裹挟,伏兵虽多,竟无人敢靠前。
这一愣神,他便奔了出去。
“快抓住他……快……”
“他跑了,我们全都得死……”
那奔跑的人影,身上的火焰渐熄,可脚步已经踉跄。雪白麻衣,已经染红。
忽然,他一个趔趄,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两名黑衣人冲上去,一左一右,双足踏在了他的后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牛筋绳索牢牢将他缚住。
“捉住了……终于把这妖孽捉住了……”
欢呼声中,林老先生疾步走过来。
林老先生身后,正是那几个午宴上的陪客——他们全是锦关城著名的大阴阳师。这些人,全是兰老爷请来的。
少年的雪白麻衣已被烧得七零八落,浑身鲜血淋漓,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浑身的酒意早已无影无踪。
他勉强仰起脸,看着对面之人,不敢置信。
此人,如师如父。
此人,自己曾打算为他养老送终。
此人,午宴之时,还殷勤备至,嘘寒问暖,承诺一定要把自己当做他的亲生儿子。
可现在,他满脸残酷,目露凶光。
少年匍匐在地,哪里说得出半句话来?
林老先生冷哼一声:“你这妖孽,竟敢跑到我林家庄兴风作浪,真是死不足惜。”
少年终于嘶声喊:“老师,我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害我?”
“你身为妖孽,还敢大言不惭?”
“我到底干了什么恶事?”
“你混入我林家庄,居心叵测。”
“我几曾居心叵测?”
“你企图危害我女儿!你这该死的妖孽!”
“我只是喜爱你的女儿,我从未危害她!”
“喜爱?哈,你一个妖,你懂什么是喜爱?但凡被妖孽所魅惑的,哪一个有好下场?想我林家,也是书香世家,女儿岂能嫁给一个妖?赤丁子,你怎么敢如此痴心妄想?”
赤丁子!
以前,他叫他赤郎。
林老先生重复,“你是妖!是妖啊!你迟早会害死我女儿啊!”
少年愣住了。
他涨红了脸。
可是,他只是沉默。
他从不知道,原来喜爱一个人类,也是罪无可恕。
为首的阴阳师见大局已定,也冷笑数声:“人妖殊途,你区区一个妖孽,竟敢肖想林家的女儿。现在死到临头,也是自找的。”
少年定定地看着远方,也不分辨。
半晌,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原来,人类都是这样!
林老先生一挥手:“把这妖孽拖下去。”
前面就是柴房。
柴房外,一大块空地。
空地上,柴火早已架好,四周还放了许多松油。
很显然,这是早就准备好的。
几名阴阳师早已点燃了火把,只等把少年往柴火堆里一扔,就要把燃烧的火把投掷进去。
“且慢!”
少年忽然站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为啥一下就站起来了。
但是,双手依旧从背后被反绑着。
而之前跪押着他的两名黑衣甲士却匍匐在地不知死活。
众人惊惧,连连后退。
林老先生也后退几步,声色俱厉:“大家不要怕。这妖孽早已喝下了‘化妖散’,他无非是垂死挣扎而已。”
他旁边的大阴阳师也高呼:“大家莫怕!没有任何妖怪能从‘化妖散’下逃生……”
饶是如此,众人还是继续后退。
少年并未追上去,只一字一句:“老师,我且问你三个问题,否则,死不瞑目……”
林老先生强行稳住脚步,厉声道:“有什么话快说!也好叫你死得明明白白。”
“第一,我来林家庄已经好几年,可曾做过半件恶事?”
“不曾!”
“第二,我自登门求学,可曾伤害过你全家大小一分一毫?”
“也不曾!”
少年的目光扫过四周,定格在前方。
鲜血,从烧破的黑乎乎的衣衫里涌出来,昔日的玉树临风变成了蓬头垢面。
他的后背,一个血洞。
不知是烧伤还是破门而出时被砸伤的。
可他还是笔直地站着。
他在找一个人,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林老先生逐渐不耐烦了,想要催促,可是,又不敢。
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地:“林花照……她……她知道这事吗?”
林花照!
林花照!
林老先生一下就火冒三丈:“子女名字,乃父母所赐。你这妖孽,竟敢私自更改我女儿的名字。哈哈,好教你得知,我女儿压根就看不上你这妖孽,她也绝不会被你这妖孽所蛊惑……”
少年的眼神,更加黯淡了。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问题。
他笔直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
他忽然大喊:“林花照……林花照……”
喊声中,他已冲出去。
林老先生以为他要找女儿报复,急怒攻心:“追……快追上去……”
阴阳师和黑衣甲士一起追上去。
诺大的一个人,忽然失踪了。
四围,哪有半点人影?
带队的阴阳师如大祸临头,颤声道:“快,今天无论如何要诛杀此妖,否则,他必将报复我们,我们每一个人都逃不过去……”
“他中了‘化妖散’,晾他也跑不远去,肯定是躲在附近了。快搜,不要放过每一个角落……”
林家庄就这么大。
一间间屋子,一个个院落。
还有村落两旁一堆一堆泛黄的干谷草堆、柴禾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