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照一下明白了。
对面的怪物,是虎怪。
被虎怪咬死的人,会变为伥鬼,此后,他们不但不会找虎怪报仇,反而对虎怪忠心耿耿,毕生受到虎怪的役使。比如,当虎怪想吃人时,他们就会帮着诱骗生人,送到虎怪的嘴边。
所谓为虎作伥是也。
林花照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娘叫我小六月。”
小六月孤女寡母,相依为命,某一天,母女俩一起上山采药,母亲被毒蛇咬伤,当场惨死。而小六月却遇到虎怪,被虎怪咬死,然后,变成了伥鬼。
明明是漆黑的一片,林花照却把她看得清清楚楚,包括她脚上深深浅浅的血痂。
本是个受害者,可死后,灵魂也被人家继续残害。
林花照第一次动了大杀机。
这伥怪,非死不可。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小六月的后面,“失踪”的小药叉重重地扔下一个大袋子,毕恭毕敬:“虎大王,东西带来了……”
敢情小六月在快活林刚一露面,就布下了妖术,小药叉早已中招。
虎怪举起前爪,几次要拍向林花照的天灵盖,可是,他听得林花照一直在讲话,便迟疑着没有下手——但凡中了妖术的人,口不能言。
小六月先出手了。
她跳起来,在月色下露出獠牙,满是老茧的小脚径直踢向林花照的腰部,双手一把扼住了林花照的脖子。
林花照一动不动,抬头,看了看星空。
这段时间,每天深夜,她都会坐在渡劫室里凝神注视星空,如此坚持月余,只觉身轻如燕,双目在漆黑夜里也能看清楚细微之物。
这方法,是柳三月教给她的。
小六月的手就像利刃,眼看就要生生截断她的脖子。
一声惨叫,小六月重重飞了出去。
虎怪的前爪不偏不倚落在了林花照的头顶。
滋溜一声,虎怪忽然觉得爪子碰到烙铁上一般,他仓促收回,哪里来得及?虎掌顿时一股焦糊味道,他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猛虎的速度是何等迅捷?
几个起落,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花照也不急着追赶,看了看对面的小药叉,只见她满脸茫然地站在原地,显然是虎怪远去后,她身上的妖术减弱了,动弹不得了。
林花照摸出火折子点燃,反手在她头上拍了三下。
小药叉蓦然见到火光,仓促后退,张大嘴巴,哇地吐出一口浑浊的东西,大叫:“天啦,这是哪里?”
“把你脚下的袋子打开。”
小药叉依言打开,狐疑道:“袋里怎么装了一个女子?哪来的?”
林花照没好气:“你从哪里抓来的你也不知道吗?”
“我抓来的?怎么可能?”
中了妖术的人,醒来后,自然一无所知。林花照也不和她争辩,上前仔细一看,只见大袋子里蜷曲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脸上涂满了彩色油漆。
“林医生,这个人怎么办?”
“你带上她,跟我走!”
穿过黑树林,前方豁然开朗。
二人站在半山上,下面,是一片开阔的草地,草地上,密密匝匝的各种飞禽走兽。
为首者,正是那个虎怪。
群兽显然已经等候多时,纷纷问:“虎大王怎么才来?”
虎怪干笑几声:“你等听好了,后天牛大王要到这里打猎。你们中的一些会被射死、一些会被烧死、一些会被分尸剥皮。不过,这都是天意,是你们的命,你们也反抗不了……”
群兽哀嚎:“虎大王,求你救救我们。”
虎怪笑道:“不是我不救你们!我是这座山的王,本该保护你们。可是,牛大王,你们也都知道的,他有大靠山,我们根本惹不起。就算是我,见了他也得绕道走。不过,你们想活命,也不是完全没机会……”
“什么机会?”
“牛大王特别喜好美人美酒,只要给他送上美人,让美人陪他饮酒作乐,他就会放弃这次秋围(打猎),如此,你们至少可以活到明年秋季……”
“那就送他美人呀。”
虎大王:“各位莫急,我已经令人找了美人美酒,很快就会送来……”
“区区一个老虎精,一个牛妖怪,竟也敢施展妖术,强抢民女!!!你们这帮禽兽简直无法无天。”
群兽忽然见一女子从山上施施然地走下来,纷纷道:“大王,这就是你找来的美人吗?”
“这美人在骂我们耶。”
“不对,这美人在骂大王您……”
林花照哈哈大笑:“一只虎怪而已,还敢称王?这厮很快就要完蛋了,你们不想死的,都给我滚蛋……”
虎怪见势不妙,立即就逃。
群兽见他逃,跟着逃。
但是,虎怪已经失去了机会。
幽司银戒锁定了他,只一回合,他便倒在地上,急剧翻滚哀嚎,身上的虎皮肉眼可见急剧萎缩,到后来,露出一张光秃秃的皮,隐隐地,竟然是一个肥胖无比的妖人。
小药叉失声道:“天啦,这怪好丑。”
林花照一脚踩在他的脸上,“牛大王是谁?你们为什么要抓了民女去送他?”
虎怪疼得嗷嗷叫:“饶命……饶命……”
林花照移开脚,“牛大王到底是谁?”
虎怪颤声道:“林医生,我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药叉:“咦,看样子,你居然认识林医生?”
虎怪怪眼一翻:“锦关城方圆千里内外的妖魔鬼怪,还有谁不认识林医生吗?”
林花照竟不知道自己有了如此大的名气。
“上次林医生手刃雷鹰,我们就都知道了。”
小药叉好奇:“既然你知道,你还敢太岁头上动土?居然还敢对我们用妖术?”
虎怪笑起来,笑容很是邪恶:“我当然知道这妖术对付不了林医生,可是,我的任务只是设法把林医生诱骗到这里。只要到了这里,我就大功告成了……哈哈哈……”
他的笑声,完全是猛虎的咆哮,顷刻间,林中、山上,便一阵一阵回荡起这诡异的笑声。
林花照暗道不好,这怪一定是在向什么牛大王通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