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了。李莫愁倒是从容淡定，举重若轻，丝毫没有把这事儿放在眼里。
“同不同意，一句话的事儿，别磨蹭。”久久等不来他的回话，李莫愁的耐心消耗殆尽，语气颇重。
最后，慕震天艰难地点了点头。李莫愁瞅了他一眼。
“稍后立字为证，以为凭据，你我缔结两姓之好，自此我为镖局大掌柜的，你做镖头。”
“好。”
慕震天说不上心里头的感觉，有释然、有欣喜，还有一点对未来的紧张焦虑。
武林大会，终极对战，终于落下帷幕。散场了。各派势力、散装大侠，各回各家。他们回到了住处，李莫愁就寻来纸笔，去找慕震天签字。
慕容婉在收拾行李。她金银细软带的多。李莫愁两袖清风，一把拂尘一把剑，冰魄银针藏在袍子里。几套换洗衣服。清清爽爽，简简单单。不像慕容婉大包小包，带了一堆东西，还淘了一堆新新玩意。一行人启程，准备回钱塘。
对于谁做镖局大掌柜，谁是镖头，慕容婉是不在乎的。她并不想成为镖局继承人。
这活儿，多累啊。只是对于她和李莫愁的新型关系，她有些摸不准。
路上气氛还挺诡异的。毕竟一趟武林大会下来。镖局就易主了……很多人是不服李莫愁的，但又不敢咋地。
“毕竟这娘儿们是真狠心，一言不合，小命不保啊！”几个男人在心底里吐槽。
至于他们会不会在私底下谋划篡夺镖局、重掌镖局，这事儿，就不得而知了。
“莫愁，你看我们的婚礼，怎么举办啊？”慕震天一脸谄媚。
“随意。”李莫愁道。看着李莫愁一脸冷淡，慕震天一阵失落。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李莫愁，“莫愁，你是不是单纯就是觊觎霹雳镖局，才跟我答应跟我成亲的！”
“嗯。”李莫愁点了点头，毫不掩饰。
慕震天更伤心了。心碎了一地，捡不起来了！
慕容婉同情地看了一眼慕震天。这事儿，整得，她也有点抑郁了。
太突然了！她确实不在乎镖局谁当家做主。可是这人物关系有点乱。李莫愁是她路上捡回来的，两人一见如故，成为知己。李莫愁身体是乾隆废后的，永璂是继后的儿子。慕震天是镖局大掌柜的，是她爹，现在成了镖头了。李莫愁原来是镖局镖头，现在一跃成了镖局大掌柜的。
这错综复杂的关系。
这光怪陆离的事儿。
想着想着，也懒得想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二日，清晨。
慕容婉悄悄在李莫愁身侧，小声问道。
“那个，莫愁，我该咋称呼你？”
“还如同以往一般叫我，就好。”
李莫愁睨了她一眼，“难不成你想叫我妈？”
慕容婉当下就摇头，这太诡异了。对于她们的真实年龄，她俩都心知肚明，按理说，她还比李莫愁大。她一想到喊李莫愁妈的场景，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李莫愁笑了一下，以长辈对晚辈常用的语气慨叹道。
“小朋友，你还有得成长啊！”
慕容婉若有其事点了点头。
“确实，我见识太少了。”
这一路，除了气氛诡异了点，还是很平静的。晃晃悠悠地回到镖局。九月如期而至。镖局又一次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留守镖局的伙计，也听闻镖局易主这事儿了。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乾隆皇帝从粘杆处得知疑似皇后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成亲了，气得龙颜大怒。终于忍不住了，连夜带了人，去了钱塘。一行人，紧赶慢赶回到了镖局。伙计们将东西卸下来。李莫愁和慕容婉，旅途劳顿，想赶紧回去休息。
刚下马车，李莫愁面前就挡了个人。抬头一看。还有几分眼熟。
“永璂，还不过来。”乾隆朝着永璂说道。永璂分别看了一眼慕容婉和李莫愁，走到了乾隆身侧。乾隆深深地看着她，眼神阴鸷，只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人拆解开来。
李莫愁懒得搭理，绕过他，跨进镖局。进了院子，回了楼上。慕容婉紧跟其后。两个人回到了屋子里。白小花，看到她俩，眼前一亮，终于见到八卦正主了。
啧啧啧，她原本是小姐的闺蜜，后来成了镖局的员工，最后成为镖局的老板娘，小姐的继母……
呃呃呃，不对，最后成为镖局的大掌柜，小姐的继母。还有个为李镖头，额不，李大掌柜而来的神秘男人。这个男人，打眼一看，就知道身份绝对不简单。
“啊，小姐，疼！”
“你这小脑袋瓜，消停点吧！镖局马上迎来多事之秋……想太多，不好。”
“哼。”白小花被打了一脑瓜崩，气闷，扭头不搭理慕容婉。一脸不信，只当她危言耸听。
慕容婉：……
乾隆皇帝来镖局三日。原本镖局对于突如其来的男子，一言不发，不表明身份，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李莫愁。镖局是不欢迎的。
杭州知府却亲自过来打招呼，说这是贵客，要他们霹雳镖局好生款待。日常起居，千叮咛万嘱托，一应用品，均要上乘。
乾隆皇帝在镖局住了下来。对于他的身份，杭州知府没明说。聪慧的人，猜出了一二，蠢的人，可能猜不出来，瞧着镖局近日来气氛诡异，也没得那个心思去问。
霹雳镖局众伙计，说来还是走江湖的。
对官场上的官员衙役，见得少，便是见，也是见到一些基层衙役，底层干部。
这之前，杭州知府他们都没见过。眼下杭州知府带着钱塘县令亲自给送来一尊不知官职，但不可得罪的大佛。倒也不是怕，只是一方人有一方人的语言。
身在江湖，商贩说商贩的话，盗贼说盗贼的话，农民说农民的话，鬼怪说鬼怪的话……也只能按照刻板印象——不说话。
李莫愁还是该干啥干啥。晨起练功，吃饭睡觉，侍弄毒药。对三五不时堵在她跟前的乾隆皇帝，视若无睹。慕震天见到情敌变本加厉地讨好李莫愁。
每天早上，慕震天都会亲自下厨，给李莫愁做饭。时不时地制造各种小惊喜。
李莫愁会收下。毕竟是她未婚夫送的东西，扔了也不好。不过除了早饭，慕震天其他的小举动，在李莫愁眼里都是困扰。
乾隆则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慕震天。慕震天佯装瞧不见乾隆的眼神。乾隆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回想起粘杆处的报告。
粘杆处给他报告的时候，他还怀疑，却也会控制不住地思考，按照报告写的，李莫愁的会是什么模样。
武功高强，行事洒脱。一言不合就开打。看着在桩子前练功的李莫愁，乾隆恍了神，仿佛和粘杆处给的报告上描述的人重合了。
又跟乌拉那拉明晚重合。十五岁的乌拉那拉明晚，二十五岁的，三十五岁的，四十岁的……他拦住过李莫愁，李莫愁不耐烦。
她看着他的眼神，很陌生。乾隆也犹疑了，眼前这个女子，究竟是不是他的皇后。
李莫愁绕过他，上了楼。李莫愁看着站在镖局院子里的乾隆。被他堵了几天。李莫愁面上心如止水。内心毫无波澜。但总有几分别扭。
慕容婉坐在她的身侧。“你当真是不管不理他了？”
李莫愁眺了一眼楼下，又看了一眼慕容婉。端起温度刚刚好的茶水，呷了一口。
“前身已死，活着的是李莫愁，而非乌拉那拉·明晚。”
“……你这身子是人家的身子。好歹占了身子，也算有几分因果。”
慕容婉也隔着窗户，看了一眼楼下。在圆桌前，李莫愁身侧坐了下来。圆桌上盖着棉丝提花台布，边角装饰着流苏穗子。
慕容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杯，把玩起了碎苏子。
“是我要占她的身子？”李莫愁冷笑，她起身，走到窗前，正和乾隆皇帝对上眼。
“不是。”
“既不是我强占了她的身子，那我为何要为她负责？”
慕容婉点了点头，深觉李莫愁说得极其有道理。
“话虽如此，人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把他晾在那儿也不好吧。”
“你现在怎么说，也是一局之掌。”
一局，指的是霹雳镖局，掌，是指的镖局大掌柜的。
“麻烦！”
慕容婉的话，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说服她的。
她现在是霹雳镖局的大掌柜的，还没开始大展宏图，就遇见了个鬼男人。李莫愁起身，拿起拂尘，腰间挂着剑，准备下去会会乾隆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慕容婉。
“还愣着干嘛，一起走！”
慕容婉真不想掺和，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了。她想咸鱼，她想过平静平稳的日子。不想折腾、不想身处水深火热的境地。慕容婉低头，摆弄杯子，拖延时间。
李莫愁冰冷的眼神幽幽地落在她的身上，如芒在背。慕容婉输了。叹了一口气。
“我真是欠了你的。”跟着她一道下楼了。
“明晚。”男人饱含深情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