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大床沿着墙壁大概能躺五六个人,已经占据屋内大半空间,另有一张四角木桌上摆放着烛台。三个人呆一块显得挤了一些,还得让那三个爷们挤在一张床上,委实轻率了些。
单若水将小挎包放在桌上,左瞧瞧右瞧瞧,只见师父站在窗口离桌不远处,而暮离呆呆地站在桌子另一侧,气氛略微尴尬。
要不喊他们坐下唠唠嗑?
大概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暮离抬了抬头道:“我先出去看看。”
说完便挑开帘子逃走了。
单若水闻言,朝师父看去,正巧对上他的视线:“师父,这硬床板你能睡得习惯吗?”
他按了按床榻,问得有些许突兀。
“还好。”鱼清淼看了他一眼,又道:“最近腰背有点酸疼,怕是会睡不习惯。”
“那我再去要两床棉被垫一垫?”他的眸光一亮,只见师父点了点头。
他立刻跑出去找那位老太太索要棉被挨骂去了。
从小娇生惯养的单家小公子,睡不习惯这样的硬床板,说出去其实不丢脸。
但他不想让师父觉得自己矫情,就换了一种说法,没料到师父和他想到一处了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顶风作案,说得就是单若水这种人。
“老奶奶,您要是觉得麻烦就算了……”他刚说出自己的诉求,就被莫奶奶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臭小子,你说谁老啊?年纪轻轻嘴就残了……”
莫奶奶是嘴硬心软,虽然一直骂骂咧咧,最终还是让她小孙子带着单若水去拿棉被了。
“小哥哥,你长得好好看。”亮亮拉着他的手指晃动,奶声奶气地说着。
“你长大肯定也是个俊小伙。”单若水说着,将小孩儿的手握在掌中。
明明已是六月天了,为何小孩的手这么凉呢?
他疑惑地想着,却未深究,只是用自己手掌的温度捂热他凉凉的小手。
一大一小各自抱着两床棉被,来到他们的炕屋。
亮亮跟在单若水的身后,好像是他的小尾巴,前面的人走一步,他就跟着走一步,前面的人走两步,他也跟着走两步。
可爱极了。
进了炕屋,亮亮把棉被摆在床榻上,用小手拍了拍,转过身来,看到了鱼清淼。他猛地退后,似是惊吓不已,躲到单若水的身后,小手揪着他的西装裤,探头探脑。
想看,却又害怕被盯上。
“别怕,他不是坏人。他是我的师父。”单若水回身蹲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一脸“慈父的爱”。
亮亮还是一脸惊吓,小脸都煞白了,慢慢挪动着脚步,然后猛地跑了出去。
师父有这么吓人吗?
单若水看了他一眼,觉得可能是师父的表情太冷了……
“师父,”他连忙来到师父的面前,诚恳道:“你这样会吓到小孩子的。”一边说,还一边伸出手,在他的脸上轻轻点了一下,“这样,笑一下。”
他在空气里拉了一个笑脸的模样,唇角带着眼角往上卷翘,笑意浓烈。
鱼清淼不知作何反应。
只是觉得脸颊刚才被他点了一下……这个徒弟,真是色胆包天啊。
“也对哦。”单若水愣愣地点头,呆傻呆傻得。
过了一会,到了晚饭时间,暮离也回来了,大约六点钟不到。
村长给他们安排了晚饭,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政府派来的勘察队。领队人是西京有名的玄术师,名叫周炎,带着他的徒弟孟缘。队伍中还跟着一身纯白洋装的女子,她踩着高跟鞋,艰难地走着黄泥路,略显突兀。
“鱼先生?您就是鱼先生?”周炎自然知晓他,毕竟名声在外,连忙上前想要和他握手。伸了半天,握了个寂寞,他只好讪讪收回手。
倒是徒弟孟缘,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些不爽和不屑,他道:“有些先生大师什么的自恃声名在外,高傲得很,却不知是否有真本事。”
“胡说八道些什么!”周炎瞪了他一眼,恨不得上去拧一下他的脑子,连忙和鱼清淼道不是。
这时,身着洋装的女子走到鱼清淼面前,甜甜一笑:“鱼先生,听家父多次提过您的大名,今日有幸得见,乃雪迎的荣幸。”
鱼清淼看了她一眼,立即猜到她的身份,也只是微微颔首,便带着单若水他们朝用餐地而去。
目中无人而不自知,大概就是这样。
单若水都忍不住为师父捏一把汗,可师父就是有这个本事和能耐,谁敢来咬他呢?
师父这样的人,虽然只是顽固了一些,可他也会对该圆润的人圆润,并不是一尘不变得高冷。
比如,对单若水就善解人意?
……自我感动,大概也就是这样。
“别给我乱说话!”周炎瞪了孟缘一眼,立刻带着队伍跟上鱼清淼。
孟缘不满地哼了一声,嘀咕道:“能有多厉害?难不成能上天入地吗?雪迎……雪迎,他刚才对你这么没礼貌,你可别生气。”
“我才没生气呢。”沈雪迎轻轻一笑,快步流星跑了过去,跑到单若水的身边。
这又把孟缘气到了。
沈雪迎,南方军阀沈司令的宝贝女儿。她可是他先看中的猎物,这一路上他尽心尽力地照顾这小祖宗,总不能末了被半路杀出的小白脸抢去吧?
所以,他也连忙跑了过去,跟在两人身后偷听。
“嗳,你就是鱼先生新收的小徒弟吗?”沈雪迎标准的丹凤眼笑了开,偷偷打量了单若水好几眼。
他朝她看去,礼貌地笑着道:“是我,我叫单若水。”
但凡逢人听到“鱼先生的小徒弟”,他心里就一股骄傲油然而生。
“我叫沈雪迎。”她朝他伸出友谊的手,他礼貌而又绅士地握了一下,并道:“你好,沈小姐。”
“你喊我雪迎就行啦。”她侧头,浓密卷翘的长发荡在后肩,耳边的镶钻花夹熠熠生辉,彰显富家小姐的仪态。
单若水笑着点点头,道:“雪迎小姐。”
这是他作为一个绅士,最起码的礼貌,令人觉得舒适,是最重要的。
踩着高跟鞋,沈雪迎走得不快,单若水刻意放慢了步伐。
“你是跟鱼先生来查探古窑里的秘密吗?”沈雪迎问道,他忙点了点头,她又接着说:“我也是,不过我只是个门外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