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唯争不止 >一百零一、余音缭绕
    贾驽的话一放出,堵门的那些人立刻都站起身,隔着门栏围了上去。有人大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贾驽答道:“自然是真话,你等先不要闹事,等会儿银票就到。”

    商量一番之后,那些人便退了回去,仍就各自守着尸首。贾驽负手站在原地,时不时地朝戌甲这边看一眼。没过多久,果然有银票被送到贾驽手中。

    手指夹住一张银票,举臂朝人群挥了挥,贾驽说道:“都看到了吧,银票现就在这里。刚刚我说了补偿加倍,有别的要求也可以谈。若是没有的话,那就来录名登记,领了银票立刻把尸首抬走!”

    又是一阵议论之后,有人出来大声说道:“原本补偿就少,再加一倍也不过那么点银子。想这么就把我们打发了,没那么容易!”

    话音一落,其余的人也跟着叫骂道:“当初把人骗来做工,说什么来了就是自己人,这会子要掏银子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围观人群中的议论声也大了些,贾驽倒是不在意,仍是站在那里,由着对面的人朝自己叫骂。待口水干了,气力尽了,贾驽才又说道:“既如此,那就再加原来补偿的五成。”

    说完,贾驽就不再出声,仍站在那里。堵门的又是一番商量,只是其中有些人已然露出急迫的脸色。这番商量比刚才久了好半天,又有人出来说道:“不成,一条人命怎地就值这么点银子!”

    贾驽仍不说话,待对面声音小了些,才开口说道:“好,那我就再加最后一次价,每人补两倍的银子。”

    将银票在身前挥动,贾驽接着说道:“我这里也不是开钱庄的,不能由着你们任意开价,还拿出银子。我再问最后一遍,两倍的补偿要不要?要的话,赶紧过来录名登记,然后就可以领银票。若是还不肯要的话,我带着身后的银票立刻就走,想闹到什么时候,想闹成什么样子,都随你们!”

    沈珍小声地说了一句:“看来这事八成能了结了。”

    戌甲明白沈珍的意义,朝门外看去。果然堵门的那些人中,渐渐起了争论。明显有人想过去领银票,却被旁人拽住。有些没脚下没挪动的人,眼睛也不停地朝贾驽那边看。应是觉得火候到了,贾驽又大声说道:“我最后倒数十下,十下一到,我立刻就走。十!九!八!七……三!二!”

    没等贾驽喊出一来,有人高喊道:“我要!我要!”

    这时,便看到门外一阵骚动,有一个人奋力挣脱出来,快步跑到贾驽面前,隔着门栏大声说道:“两倍就两倍,在哪里领银票?”

    贾驽看了一眼,侧过身去指了指,然后说道:“来我身后录名登记,便可以领走银票了。”

    那人穿过门卫,到了贾驽身后,在一个随从那里录了名,果然就拿到了四张银票。刚一走出去,就有好些堵门的人围上去询问状况以及验看银票。慢慢地开始有人三三两两进去领银票,还坚持堵门的越来越少。

    贾驽再次大声问道:“还有没有要领银票的?有的话,就快点!没有的话,我就走了!”

    此时,戌甲与沈珍已走到门前,清楚听到了门外的议论。

    “哥,快去领了吧!少就少点,等人走了,可就半文钱都拿不到了!”

    “是啊,那边肯掏银子,也是看咱们人多。可这会子领了银子的越来越多,剩下的人一少,那边就不在乎了。到时候再去,就要不到现在这个价了。”

    “可活生生的一条命没了,到头来就只换了这么点银子?”

    “有什么法子?只能这样了,真要一直斗下去,咱们是斗不过的!人家背后有官府,甚至有山上的神仙!赶紧去把银票领了,再回去安顿安顿,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等最后一个领了银票的人出了大门,贾驽便大声说道:“既然领了银票,那就都把尸首抬走。丑话先说在前头,录好的名册在我手中,你们也都各自画了押。以后要是再有人来闹,休怪我让他吃上官司!”

    百户跑到戌甲面前,问道:“大人,眼下该如何?”

    戌甲见门外正陆续抬起尸首,便对百户说道:“先分出些人手,在围观的人群中拨开一条道,放那些堵门的出去。再另外点几个人,一路远远地跟着,看尸首被抬去了哪里。”

    照着戌甲的吩咐,百户在围观人群中隔开一条道,挨个放出去了堵门的人。见事主已走,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贾驽走到戌甲面前,问道:“如此处置,大人还算满意否?”

    戌甲冷笑着,说道:“我岂敢言说满意与否?只巴望着那几路老神仙满意,还有您贾大管事满意才好。”

    贾驽哼了一声,也不出言语,又瞪了沈珍一眼,转过身带着随从离去。戌甲则仍等在原地,待百户回报说尸首都被抬去了殡仪馆,正等着火化,这才吩咐沈珍去遣散之前的布置。自己则先送走了百户,再回到里面沿路四处察看。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虽时时有人议论,却再未出什么事,也算是风平浪静。年后过了两三个月,造署忽然把戌甲唤去,另行派了别处的差,让戌甲赶紧下山去交办尾子。戌甲猜出了几分意思,只问清了事项及时限就不再多问,拿了凭信直奔山下而去。

    回到产业那里,找来沈珍,说明了意思。不料沈珍也笑了笑,说道:“原来大人也要换地方了?”

    戌甲反问道:“莫非沈管事有新去处了?”

    沈珍答道:“可不是么,刚来的调令,让我去另一处产业管事。”

    戌甲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看来与我一样,也是因上次那事的余波未了之故。现在说起来,倒真是我拖你下水,连累到你了。”

    沈珍拱了拱手,说道:“大人切莫这样说,小人可担不起。别处的产业虽比不上这里,去了也不过是少拿些银子,仍是个管事。正如大人那次说的,坏也坏不到那里去。”

    叹了口气,沈珍接着说道:“不瞒大人,自上次那事之后,小人便一直在那些别家产业的管事尤其是贾驽面前陪着小心,生怕说错话,做错事,惹恼了背后的神仙们。如今能去别处,倒是把这副担子给卸下了。以小人这个岁数,能躲开是非,安稳地干完最后几年,其实是好事。所以,虽算是被大人给拖下了水,却换来一个平安上岸的机会。说起来,该是小人谢谢大人。”

    戌甲听了,哈哈大笑,说道:“我命坐破军,大破大立。遇上了我,合该你有此造化。”

    沈珍想了想,又问道:“大人,小人一直以来都有个疑问。那日大人为何非要去讨贾管事的火?为何还敢那样不管不顾地使手段去逼贾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