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道立在一栋掩映于绿树丛中的老式建筑门口。
一分钟前,他一个人从车上下来,按照路边指示,来到了这里。
这就是,祝衡日记里提到的,他长大的福利院。
福利院不接待外客,大门紧锁,铁门已有些生锈,外面藤蔓疯长,绿意盎然中又带一丝阴森。
贺兰道揣手站了一会儿,掉头沿外围栏杆向福利院侧边走去。
他记得在祝衡日记里,有提到在福利院东边,有一处坏掉的铁围栏,可以掰开一条窄缝,身形够瘦的人就可随意进出。
祝衡小时候就常从这里偷溜出去玩。
日记里说他有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去那边,然后在被院长觉察前,及时赶回来。
至于小时候的祝衡溜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日记里没说。
前方就是那坏掉的围栏,凹进去一个不太明显的缺口。
贺兰道从一墙半人高的玫瑰花丛中穿过,一朵硕大低垂的粉白玫瑰轻触他肩头。
他握住那朵花,轻轻推开,瞬间一股香气袭入鼻端。
似乎有人正在看他。
贺兰道一扭头,与围栏窄缝后面,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对上视线。
小女孩六七岁大,皮肤雪白,乌黑的大眼珠一眨不眨盯着贺兰道。
他愣了一下。
随后蹲下身,冲她笑了笑:“你是这里的小孩?”贺兰道对着她身后的福利院小楼抬了抬下巴。
小女孩点头。
贺兰道抬手拈起一片落在她头顶的花瓣,放在指尖揉搓了一下。
“叫什么名?”他问。
小女孩没说话。
贺兰道挑了下眉,小姑娘年纪不大,戒备心倒重。
也是,能躲在这边,应该也是想偷溜出去玩,他不识相地出现在这里,堵人家路了。
贺兰道撑着膝盖起身,转头要走。
小女孩却开口把他叫住:“你想进来吗?”
贺兰道一愣,摇了摇头:“听说这里有个可以出入的小门,我来看看,不进去。”
小女孩“砰”地关上铁围栏,警惕地看着他:“院长妈妈都不清楚这里,你为什么知道?”
贺兰道失笑,向她解释:“从一个哥哥那里了解到的,他也在你们福利院长大。”
小女孩歪着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我见过他吗?”
眼睛生得真灵,贺兰道心想。
他打了个响指,指尖凭空出现了一张白色纸片,他递到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没接,甚至把铁围栏关得更严,脚下还往后挪了一小步。
贺兰道笑了笑:“只是张照片,不用怕。”
一张由他的记忆意识转换成实体的祝衡肖像。
小女孩将信将疑地接过,拿到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照片中的男人。
她觉得有点眼熟,但对应不上院里是否有这么个人。
贺兰道往院里瞥了眼,清了清嗓,装不在意地笑道:“不太好吧?”
这小姑娘,有点胆大包天,随随便便就邀请陌生人进来。
“院长妈妈去医院探望老院长了,她不在院里,你可以进。”
贺兰道没再推脱,沿着小女孩的指示往照片墙走。
小女孩却并没有跟上,她对贺兰道摆摆手,老成地说:“你自己去吧,我要出去玩。”
贺兰道有些好笑地看她一眼,也冲她挥了挥手。
还真是孩子气。
-
车辆很快到站,祝衡立马从公交车上跳下,熟练找到去福利院的路。
等车上众人反应过来时,车门已经关闭。
陶然忙高喊一声,要公车停下,然而银河公交系统并未理会他的诉求,速度丝毫不减,继续往下一个目的地行驶。
原先还满满当当的车上,除了陶然一行,此刻又变回了空无一人的状态。
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祝衡渐行渐远的背影,待在车里什么也做不了。
车上响起广播:“下一站,战国六国之韩国,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听到报站,众人面面相觑。
这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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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衡很快到了福利院门口。
大门是从来不开的,所以祝衡想也不想,径直越过这里,直接走向福利院右侧、那隐匿在玫瑰花墙后面,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通道”。
他想知道,那趟本应通向银河系医院的1634路公交,缘何会将他带来福利院。
他隐隐有种奇怪的念头,就好像,这里有什么秘密在等着他一样。
祝衡一靠近那丛玫瑰花墙,就听见一阵窸窣杂音。
花丛微微抖动,他顿步。
一抹红影从花叶下钻出来,像只雪团子,骨碌碌滚到他脚边,偷跑出来的雪团子被祝衡抓了个正着,她顿了一下,抬头,与他大眼瞪小眼。
世界大概静止了一秒钟。
雪团子当先反应过来,一溜烟爬起身,扭头就跑。
祝衡眼疾手快将她捉住,拎起她,凑到她面前问:“为什么见到我就跑?”
小姑娘在他手里挣扎了下,没挣脱开,只好放弃。
她像泄了气的气球,打不起精神,只嘟囔着嘴解释:“你是福利院长大的,你肯定会跟院长妈妈告状。”
祝衡一愣:“你认识我?”
小姑娘瘪着嘴点头:“我看过你的照片。”
“在哪儿看见的?”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手往福利院里边一指。
祝衡松开小姑娘,顺手替她捋平衣褶:“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