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二人胜负已分，江晗这才又开口说话。他掐住白芷的脖子逼视着他，碧色的眼睛像闪着光的寒冰刃：“你到底是什么人？”
弥漫的血腥气息中，他露出了一个自白芷见他以来情绪最为强烈的表情，带着扑面的杀意和恶意，他冷笑着垂下眼睫问：“初代的仿制品……还是4型？”
白芷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避重就轻道：“我只是替人办事，来抓张五爷的。”
江晗不吃他这一套，“我没问你的目的，我问你是谁。”
白芷咳了一声，看着江晗的眼睛，咬着牙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初代四型，我他妈才从基地里爬出来，鬼知道你们在搞些什么！”
江晗对“基地”这两个字非常敏感，他瞬间就反应过来，“‘栖息’？”
“果然和你们有关系啊……”白芷动了动手指，显然并没有真正的放弃抵抗，蓄着力要反击。然而他还没有动手，一阵笑声就打断了他的动作。
也打断了江晗问出口那句：“你是……”
“哈哈哈哈哈哈……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陈垧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江晗那一击控制了电压并没有要了他命，只是让他丧失了反抗能力——他匍匐在地上，抬头看着被压在墙上的白芷笑起来，“哈哈哈哈，江晗，这可太有意思了，你还没发现吗？他就是那个啊……我们要找的……”
“你忘了吗……？”陈垧期轻声提醒。
这两个人不知在猜什么哑谜，白芷根本没懂，江晗却全听懂了。
正因为懂了，他脸上的冰冷被惊异冲淡了许多，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白芷，手上的力道都是一松。
白芷瞄准破绽，兜头便是一拳，但被江晗抓住，强硬地压到一边，“别动，你的眼睛流血了。”他提醒白芷。
之前白芷发动了太多次异能，体内的能量透支，一道鲜血顺着他的左眼流下，这才终于让江晗注意到，白芷的虹膜的确如同残缺资料里记载的那样，是异色的。
他挑起白芷的下巴，用拇指擦去他脸颊上的血渍，仔细查看了他的面容一番。
之前江晗也怀疑过白芷特别的眼睛，但他也只是猜测或许是哪个基地搞出的模仿品。
这不怪他考虑不到真品的可能性，因为“栖息”保留下来的资料实在太少了，而与进化者相关的文件更是被清除得一干二净。都是后来的研究者们从其他文件的字里行间，才抠抠缩缩拼凑出来这么一个可能。倒是其他资金雄厚的基地见中央研究院的成果不错，雨后春笋般也弄出许多的仿品。
说实话，江晗是没把那一两句没有证据的话放心上的。
但这会儿在旁边激光刀的亮光下，他不得不相信，这双眼睛的确是1型标志性的异变特征，有光的时候，会照出剔透的酒红色。
陈垧期伏在地上，像是见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停不下来。
“1型。”他的目光看着白芷。
“2型。”又落到江晗的脸上。
最后收回目光，咳出一口血沫，“3型。”从胸腔里都发出闷笑，“真是……历史性的会晤啊。”
“之前派那么多人去‘栖息’找都没结果，原来是，在这里啊。之前一直没留意，这会儿才发现……”陈垧期说完，呼吸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咳出更多的血沫。
他看起来呼吸相当困难，血咳得越来越多，胸腔内的喘息破败得断断续续，让每一下出气都似沾着鲜血，黏黏稠稠。
江晗知道自己下手的轻重，陈垧期现在这个伤势，显然不是“审判”造成的。他意识到不对，放开白芷走到陈垧期面前，皱眉询问道：“你还能活多久？”
陈垧期掀了掀眼皮，“快了。有句话怎么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大可放心，‘水’其实，没有做出来。”他说的“水”是指“审判”同系列中的武器。
陈垧期的目光落到旁边静静躺在地上的那根水晶权杖上，断断续续地说道：“哪有……那么容易……这不过是个一次性的，部分实验品，专门为了来对付你。一旦损坏……我也会受反噬……”
他打断陈垧期絮絮叨叨的话，手中长刀一指，刀尖就悬在他的眼球之上，“你来极乐城，究竟要做什么？”
陈垧期却不开口说话了，他打定了主意把这个问题严防死守，只笑盯着江晗。
没僵持到半分钟，他的脸色骤然一变，表情极度扭曲起来。
血色迅速退去，整个人好似被抽干血液一般开始迅速干瘪，在咽气的最后一秒，陈垧期说：“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江晗正琢磨着陈垧期最后这句话的真伪，忽听身后劲风一扫，条件反射地扬刀避开，躲过了白芷的一击，接着预判准到不行地转身接下他另一招！
两人奔着拆房子的动静又过了几招，江晗没动“审判”，被白芷逮住机会，猛然发力压倒在地上。
“你刚刚很嚣张啊。”白芷跪在江晗身上，一手制着他的肩膀，膝盖顶压着胸口，另一只手中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抵在江晗的喉间，“说完了？该我问了？”
白芷之前撞到墙上撞破了头，这会儿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滴到江晗的脸上。江晗被压制着没法避开，皱了皱眉，问道：“我们非要这样谈话吗？”
“那必须的，刚刚你掐我脖子的时候可是很愉悦的。”白芷平复了一下有些紊乱的呼吸，“告诉我，你们来‘栖息’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江晗道：“你搞错了一件事，要找你的是陈垧期和另一队雇佣兵，我本来就是为了查这件事而来，对你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那之前拿着“审判”要电疗他的人是鬼啊？
或许是白芷脸上情绪太明显，江晗解释了一下：“之前我以为你是仿品或者4型才对你下手，是我的误判，我道歉。”
间歇性心胸狭窄的白小芷同学此刻正在气头上，并不接受这个道歉。他挨了这么一个无妄之灾，江晗妄想用一句道歉就揭过去，那当然不行的。
所以他也并不放开江晗，刀尖仍旧抵住咽喉，“那你们口中的那些型号又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多少？”江晗问他。
白芷突然有种被数学老师点名的感觉，下意识道：“什么多少……我什么都不知道。”
见他脸上的确茫然，不似作假，江晗想了想，索性从头说起：“开始你都应该知道，32年前，全球精尖的科研基地‘栖息’开始了一项名为‘冷约计划’的实验项目。但项目被‘洛夕”病毒中断了，所有研究资料也付之一炬。后来在东方军区成立后11年，这项计划被再次开启，易名为‘进化者2型’计划……”说到这里，江晗看着白芷，露出一个毫无喜悦的笑容，“如你所见，成果就是我。”
“应该是在我出逃后一年，‘进化者3型’也通过了实验。3型应该是做了部分改进，舍弃了对异能开发的极致追求来增强稳定性，成品，就是你眼前的陈垧期。”
虽然江晗没有明说，但白芷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很多信息。
2型必然是失败了，所以才有3型的出现。但3型肯定也并没有很成功，不然又为何要打他的主意？
是了，即使是在他那个时候，白芷心里可是很清楚的，正是因为“冷约计划”遇到了问题，参加实验的志愿者开始出现反噬状况，他才被要求强制休眠。
见白芷沉思起来，江晗继续说：“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是最后一个活着的2型。所有的2型实验体全在近10年内陆续死去……不然你以为，中央军区发布高额悬赏令通缉我，真的全是因为我拿走了‘审判’吗？而你，作为最干净的1型实验体，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找你？”
“以前我和你一样，”江晗停顿一下，抬眼对上白芷的目光。他眸光闪烁，后半句说出的意味深长的话像是高举镰刀的死神钦定了命运，怜悯又无情，“但是以后，你会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