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完美实验体 >第25章 挣扎
    小雨躲在白芷身后,悄悄探出头来观察前面的两个人。见一个人咳血不止,另一个人脸上神情似惊似悲,实在……难以看懂。

    原本,白芷在见到苏萧吐血后是想冲上去把年西拉开的,因为“洛夕”主要传播途径就是通过血液传播。但是他被旁边的江晗先一步按住了,“不用救了。”

    不用救了,多么肯定,多么冷静。

    “你早知道的吧。”白芷忽然开口,声音轻轻乎乎,像是低语的气声,“所以你那时候才说‘自求多福’,之前下井的时候也是。”

    “嗯。”江晗答道,“让他们道别吧。”

    白芷深吸了一口气,试着把所有情绪都压了下去。

    自二十多年前“洛夕”爆发以来,他已经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听过太多哭泣哀嚎,但他没什么能做的。因为“洛夕”对普通人的致死率是100。

    所以很多时候,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点,对于染病的人,白芷会残忍地强行剥离自己的情绪,像是看一场与他无关的戏剧一般,不参与不干涉……也许就不会太遗憾。

    苏萧的情况恶化得非常快。或许是因为前面已经有太长时间的潜伏铺垫,在他哇的一声吐出第一口血之后,他再无力抑制痛苦,捂着心脏抽搐着蜷缩起来,不断地咳血和抽气。

    黑背心“咔咔”两声给枪上膛,“他快不行了,一枪给他个痛快吧。”

    黑背心这话犹如一记重锤,重重锤上了年西的心,让她瞬间从僵化和呆愣里回过神来,感觉灵魂都甩出了体外。

    年西两三步爬到苏萧旁边,看着满场站着的人,目光在黑背心等人和江晗小雨的脸上掠过,最后停留在白芷半匿在黑暗里的面容上,“再……再给点时间吧!”

    她声音干涩,无助而哀求:“万一,万一他不会变丧尸呢?万一……”

    白芷曾于危难中救过年西一次,年西信他,想继续求助他,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办法。

    看着年西全是泪水的眼睛和眼里的仿徨无措,白芷的喉咙紧了紧。他咽了口唾沫,这才放平声线,尽量理性地劝说:“‘洛夕”的感染率是100,这里也没有能给他打的抗体或者阻断药物,让开吧。”

    年西紧紧瘪着嘴巴,喉咙里发出小兽一般受伤而难过的呜咽声音,她抓着苏萧的衣角不松手,仿佛靠这样就能挽留苏萧的生命一般。

    “不……”

    苏萧咳了两声,从窒息中稍微缓过一点神来,说道:“给个痛快……吧。”

    “因为我一个人要在地下呆那么久的话……会有点怕。”

    他撑在地上,抬起头看向黑背心,“麻烦打准一点,我还是,挺怕痛的。”

    黑背心觉得苏萧怀疑他的准头是看不起他,哼了一声:“放心吧小崽,我绝对朝你眉心打,偏一点算我输。”

    苏萧听黑背心说得这么肯定也觉得心里稍微有点底了,他拉开年西的手,蹒跚着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一边擦嘴里和鼻腔涌出的鲜血,一边找了个不会误伤到旁人的位置站好。

    白芷心中叹气,手腕一转,手中的战术手电光聚焦到了他的身上,照亮了这个怕黑又怕痛但从容赴死的人。

    “我准备好了。”这个人说。

    就在黑背心开枪前三秒,苏萧吞了口中的血,忽然身体一抖,抢着最后的时间说出一句话来:“本来,没打算告诉你的。年西……我是为你,才加入这个社团的。”

    嘴角带着一丝笑,“……年西,活下去。”

    年西心头大震,然而枪声已经响起。

    “砰!”

    子弹穿透了苏萧的脑袋,在墙壁上投出的黑色剪影中,只迸溅了几滴血液。然后剪影倒下了。

    黑背心收了枪,吹了一声口哨跟旁边的小弟炫耀:“看吧,我说我枪技溜吧?”他看着倒在地上的苏萧的尸体,眼神晦暗不明地闪了一下,口气却无不嘲讽地说:“又是一个为了啥他妈爱情的,还好老子从没有爱情。”

    他从包里掏出一根皱巴巴还漏了烟丝的烟出来,点燃了丢到苏萧的尸体边,继续往前走了。

    白芷和江晗也走上前来,路过年西身边时,他跟小雨说:“你扶一下她。”

    小雨乖乖走到年西身边,正要伸手去扶她,却被一把推开。

    年西脸上还挂着泪水,可经过苏萧的死,她既不抽泣也不哭出声了。她举着血迹未干的手给白芷看,血迹侵染了苏萧给她包好的布条,而她手上被铁丝扎破的伤口也在刚才裂开……

    她颤抖着举着手,“怎么办啊……我也……活不长了。”

    白芷简直觉得头都疼了,他看着年西的手看了两秒,扭头便冲江晗说道:“你刚才为什么拉我!”

    然而江晗却说:“不是这个。”他抬手虚点了点年西下颚处一道伤口,无喜无悲地陈述:“是地铁站之后多出来的。”

    “那你为什……”话正说了一半,身上的通讯器忽然震动了起来。白芷一顿,吞下了嘴里剩余的话,先把通讯器拿了出来。

    一看来电,心里一抽,不由生出些愧疚,因为在这个时候联系他的居然是年不庆。

    并没有安全护得年西成功离开的白芷犹豫了两秒,接通了和年不庆的通话。

    “你和西西别再过来了,这里已经……”

    “爸爸!”

    年不庆的半身投影刚显示出来,年西便惊叫了一声。

    年不庆浑身一震,连后面的话都忘了说,透明的半身投影人像一转头,目光欣喜地看向年西,“西西!”他上下打量年西一眼,“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膝盖都磕破了,疼不疼啊?”

    来自独属于父亲的,宽厚而宠溺的关切让年西愣住了,她鼻头一酸,下一秒就放声大哭起来。

    因为母亲去世早,年不庆生意忙不怎么顾得上她,所以她小时候肆意妄为,长大后更是跟着朋友搞什么“朋克复兴”任性得上蹿下跳……可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当她跌倒了、被划伤了、磕磕碰碰着了,只有爸爸会摸摸她的头,问:“疼不疼?”

    昨天偷跑出家门的时候没有后悔,被丧尸追得满地跑的时候来不及想什么后悔,知道自己活不长了的时候也没有很害怕。

    可是这一刻,当她听到年不庆有些虚弱的声音,看到年不庆脸上的伤和血,突然很害怕,很后悔,非常非常后悔。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乖一点,就留在家里,留在爸爸的身边。

    这样,即使是丧尸爆发了,她也会和家人守在一起,和妈妈再次团聚……

    如果早知道这一次任性是有去无回,年西是说什么也不会偷偷跑出来参加什么聚会的。说不定她不来苏萧也不会跟来,早早远离这些丧尸,远离这些感染病毒。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年西哭到哽咽,还像当年那个被同学欺负的小女孩一样,揉了揉眼睛说:“爸爸……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