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婉笑着说好,她已经放开心胸不再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她知道他的心意,也确实不想错过这样盛大的时刻,至于用什么身份,她已经不介意,因为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这就可以了。
她本就是这个时代的乱入者和旁观者,唯一需要在意的身份就是他的心上人,其他都不重要。
除夕当日,前朝有重大庆典,章华殿一应宫女太监都不能闲,全部被调去支应准备工作。
苏成婉回宫后就明显感觉到章华殿内下人们的气氛变了,对她恭敬异常,说话小心中又透着亲近,不管内心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说句嚣张的话,她在章华殿是可以横着走了。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本也不想跟她们有过多交集,对她敬畏自然会保持距离,大家都舒服。
因此虽然满宫宫女都被调走,吴公公却不敢劳动她,苏成婉却不想明着搞特殊,跟着众人一起去了前朝。
今晚正式宫宴设在太极殿后的太清殿,与承天殿组合而成的三大殿,是整个皇宫中轴的正中大殿,太极殿只在大朝会及万邦来朝等重要仪式时使用。而太清殿则是重大庆典的举办场地。
虽然三大殿象征着大炎朝的权力巅峰,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中间御座更是蟠龙飞舞,鎏金嵌宝,光华夺目。
但争奈使用时候实在不多,这殿又实在太大,平日里虽也定期清扫,但角角落落难免积些飞尘,尚功局已经组织大批宫女整打扫了两日,才将整个大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打点得一尘不染,焕然一新。
除夕这日从上午就要开始按礼部的要求,布置席位桌椅,灯具,帷幔,铜鼎等一系列动用之物,这个活宫女们也干不了,是金吾卫调了一队禁卫来帮忙搬抬,才把那些又大又沉的桌榻摆到位。
大炎朝沿袭唐风,重要场合都是分餐制,按身份地位排布坐席,一人一位由中心向四周次第排布开去,整个大殿内要排一百八十席,就这,也只够安置三品以上文臣武将及部分重要皇室宗亲。
待到下午,官教乐坊的各支队伍也已进来,按次序排演,从开场的雅乐正声,到后面的轻歌曼舞都要一一排演,不能出丝毫错乱。
殿内一应布置齐备,宫女们则要忙着先将干鲜果品,茶盘漱盒至巾帕碗箸等一一摆放妥帖。
待到天色渐暗,酉时过半,一声掌灯令下,大殿内各个大小灯座上,都燃起灯烛,两侧树形大灯一字排开,每座次旁也都伴有铜灯,殿外廊下,挂起两排巨大五彩宫灯,广场上燃起数排火炬,直照得整座太清殿上下亮如白昼,璀璨光华。
就连殿内侍应的宫女内侍,今日都穿着鲜妍新衣,红的宫女,青的内侍,往来穿梭,廊下值守的侍卫将军各个一身金潢甲胄,身姿英武,一派盛世光华。
来赴宴的各王公大臣们陆续进宫,宫女们则被按桌分派,每一桌边留一侍应宫女,御座边则是八名金甲护卫分列两旁,两边各一位尚功局的掌局亲自侍应,六局掌局一般都由近支宗亲命妇中的高位者兼任,比如以前峪王府的王妃和侧妃都是兼着尚服局的掌局的,当然了,这两位现在一位是皇后,一位是贤妃,如今都在后宫主持招待各级命妇的内宫宴,不会再担任六局掌局。
这种正式宫宴重仪式,大家都正襟危坐不可能放得很开,所以不会有太多奇葩状况出现,也没有添酒布菜这样互动的事,毕竟整座宫内的所有宫人,名义上都是属于陛下的,再大的公卿贵族,在这皇宫大内,御座之前,也不能放肆。
各人在自己府内怎么八十个仆人伺候着,在宫里都得一体自己动手。所以基本上大多人都会选择少动筷,宁可饿一顿待宫宴散了回家再吃热乎的,也要避免在御前闹出故事出什么洋相,几辈子的老脸可就保不住了。
官员陆续进殿之后,殿内就活络起来,陛下还没到,大家寻着相熟的同僚,三五而谈,互相恭贺着新年致意。
今天一天他们也是很忙的,清晨就跟着陛下去太庙祭祖,今年新丧,仪式格外多些,待到所有流程走完,直累得腰酸背痛,回家赶紧洗漱,更换隆重朝服,这参加庆典的朝服与平日上朝的官服也有所不同,要华丽精致得多,自然穿戴也重得多。
准备好了就要往宫里来赴这一年一度的盛大宫宴了,这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与吃什么喝什么都无关,享受的是这份极致的尊贵荣宠。
因此人人脸上都喜气盈腮,红光满面,在这崇光泛彩的大殿内,一时勋贵满堂,朱紫争辉。
苏成婉这一桌坐的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但她依着座次和此人衣饰年龄猜测,该是个承袭爵位的异姓王侯,因为他着一身紫色冕服,上绣的是银色纹饰,托看过那么多书的福,苏成婉现在对大炎朝各个方面都有一定的了解,入王府后,她着意对宫廷朝堂官制品级礼仪建制这些方面做过研习,这些都代表身份地位,动不动就可能触犯禁忌的东西,既然在这个环境中生存,自然不能两眼一抹黑,现在再让她重来一次,一眼见到苏父的官服她就能知道他是个什么品级的官身,也不会再闹出,明明都见着长孙谊一身王爷朝服,银蟒玉带还把他当个闲散宗亲这种可笑的乌龙。
他这一身是王爷级的人才有资格穿的衣服,但长孙谊的皇弟们都还年幼,没到封王爵的年纪,儿子们更小,看他年龄,当与长孙谊相仿佛,长相偏汉人,一派文人气质,又坐在皇室宗亲这一边,那就只能是异姓王了,但这么年轻的异姓王,不可能是自己立下功劳封的,只可能是袭的爵位。
苏成婉正天马行空的想着,“劳驾。”那人轻声唤她。
苏成婉见他抬头看自己,问:“大人何事?”来时她们都受过礼部教导,这殿中不论亲贵,一体称呼大人即可。
他指了指案上茶壶:“劳烦这位姑姑,能否添些茶水。”他小心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