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亡者之路前传黄金之骰 >Chapter 83:Ladder(天阶)
    嗥突者劲力扑下的那一极瞬,不知是濒死一刻我变得敏锐还是其他,它的动作忽然放得十分缓慢,犹如高速摄像机在抓拍子弹击穿水果的画面,每帧都能细细品味。红色长发的飘荡,眼轮轻微的眨巴,以及嘴角勾起的冷笑,在眼前一一掠过。

    它看似怀有极大仇恨,又仿佛沉醉在将我撕成碎片的亢奋中,而当真正窜到面前,我却吃惊地发现,那是种重回慈祥母亲怀抱的激动之情。不论它此刻怀着何种复杂心情,丝毫不妨碍我握紧安贡灰,全力向它刺去。

    就在彼此相隔一米半,嗥突者忽被一股无形之力给截停在半空中。耳边传来沉闷电流的噪响,侧目去看,身后不知何时绽放了四个深褐的球体尖刺,外形像极了一战水雷,随着轰鸣越聚越大!这些东西,在破铁阀牌门时曾出现过,但体积没这么大。嗥突者望见,显得惊恐万分,张大了嘴似乎想叫,它正被某种力量挤压成一团!这种情景我见过,在饵舱昏厥时的梦境里,某个端着态瑟枪的人就是被同样怪力提吊在半空,随后撕成碎片!

    我有些明白过来了,没准这便是我的神鬼之髓。身为吕库古小姐,也是百鬼潭金字塔顶尖的女王真正实力!我可能正是那个实验室内的可怜女孩,被隐藏紧另一段时空中屈害了。而那个场所,也许就是安道尔老鼠洞。作为实验品,被人深锁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每天遭受惨无人道的迫害,不论怎么哀求讨饶,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我再度高举右臂,伸直五指,它像被无形绳索拉得笔直,满眼透着惶恐。假若它能开口,必会哀求活命。可一切都太晚了,纵然想收手也很来不及了。我控制不住胸中的悲愤出离,将自己浅薄一生如翻相册般草草浏览,以及对更多体会不了的迫害和苦难,浓缩为一团。随着手指屈起,嗥突者跟随达米安的后尘,在半空中轰然炸开,沦为了碎块!它背脊的宿毒来不及泼下,便被漫天的紫雾冻结,成为冰凌雨点般洒落在淤泥滩上!唯有那颗头颅,被里外两股力挤压,摔将出来,掉在我手掌之间。这颗女人头依旧保持着惊恐神色,表情慢慢僵化,血色荡尽,眼睑无力地合上,

    嗥突者死了。

    围聚底下的人群爆发出阵阵欢呼,响彻云霄。他们亲眼见证黑酱女尸里最强的一只,在不及眨眼的瞬间灰飞烟灭,实难理解是怎么做到的。就连一向轻视我的勿忘我也吓得面白如纸,浑身颤抖不已,她双膝一软跪将在地,嘴中喃喃自语。

    几只卢克莱兹见自己的带头大姐为我所杀,不由集体悲鸣啸叫,哭号象连锁反应般快速浸透整个首涅尸群。这些爬在天梯上的乱臣贼子们蜂拥而来,柱子中段的首涅们也同时加快步伐,不消十数秒,他们已冲上平台,开始发起一轮接着一轮潮水般的扑杀!我纹丝不动,索性闭上了双眼。

    身旁四个球型尖刺就像有生命似的上蹿下跳,将我滴水不漏护卫起来,它们化解了尸鬼全方位袭击。凡是靠近我一米半之内,就被无形的神鬼之髓撕裂扯烂,各种碎皮肉末如雨点般纷纷扬扬坠下,将臭池子砸得噼啪作响!

    但首涅的数量太过庞大,尽管耳畔边碎骨断肢的金戈之音从未消止,但四个球型尖刺慢慢开始吃不住力,它们就像填满血泥的齿轮,变得迟滞不堪。直至尸鬼还剩得十五、六只时,伴随着又一声低沉雷鸣,纷纷化作电弧荡除干净。不论我再怎么伸臂,都无法伤及丧胆的黑酱女尸。见局势不妙,我正思虑要如何应对,谁知它们竟齐齐转身,居然就这般逃了。

    这片阴蜮现在是我的舞台,眼前发生的一切如果中断,实在太煞风景。就像电影放到一半忽然停电了那样。其实我并不打算将它们斩尽杀绝,说回来我的心肠其实很软,但不论作态还是维持我尸鬼女王的尊严,都要假装去追逐一番。

    这几条漏网之鱼即便逃得了一时也躲不过一世,底下人群骚动起来。他们开枪的开枪,抛掷玻璃瓶的掷玻璃瓶,挺长矛的挺长矛,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将女尸全部戳死在阵中。

    下午一点半正,百鬼潭曼陀罗阵被彻底击破,九十九只首涅无一幸免,全部战死在淤泥滩前。此前站得像标枪般笔挺的人们,也战死了六十多人,侥幸活下来的,大多通体带伤疲累至极。放眼望去,满眼皆是抱着亲人残尸痛哭不休的人们。当走下最后一节阶梯,我便栽倒在浸透血污的泥泞中,疲乏地昏睡过去。

    好一场痛苦且乏味的噩梦,朦胧之中,我恐惧地感到,这被唤醒的神鬼之髓太过可怕,往后我要如何与人相处?哪怕相爱之人,也难免因琐事产生口角,心头会去想,你太可恨了,索性狠狠将你杀了吧。如果人获取了这种恐怖能力,实在是莫大灾难。即便不存在漂泊四海的逃亡,我也会在现实中身陷囹圄,最后同样会被各种机构当作实验品作研究,无非是迫害烈度不同罢了。也许像我这样的女人,锁在暗无天日的破窑里才是对这世界负责的态度。

    不过这场迷梦没维持多久,我便被人吵醒了。睁开双眼,见自己手腕带着铁镣锁在那间刑讯室中,四周独自坐着铁布利希兄弟会的头目。厚毯外人影川流不息,正在搬运尸骸进行火葬,大团长、小“老汉”之流,站在烈火前默默诵读着古老悼文。而我这样解救众生的英雄,却被人当狗一样拴着,实在是屈辱备至。

    望着这个始终奸笑的矮男人,我不由怒从心起,用力拉扯铁镣竭力想挣脱。然而,除了拉得手腕生疼,它却纹丝不动。

    “你别误会,手铐不是我给你戴上的。”见我怒目圆睁,他明显有了惧意,道:“这是瓦莱松吩咐的,因之前你陷入了疯狂,已分不清敌我,他担心你会乱来,才不得已为之。你是我所见过最勇敢的女子,我很倾慕你。”

    饮下几口夏眠,我逐渐冷静下来,让他拿来个靠垫,让自己坐得舒服些。

    “你看,如果松开镣铐,我根本没时间解释这些,便立即被你杀了。”他撇了撇嘴,提来一支烟,见我摇头,便抽了起来,同时指指自己,说:“我叫尤比西奥(Eubsio),让你以这种眼神鄙视,实在很尴尬。听人说你背地里管我叫矮男人,被你这种大美女取笑,也相当伤自尊。等你完全平静下来,我便解开铐子。”

    “你打算怎么处理拉多克剃刀和稻草男孩?”我听他介绍,方才想起两只公羊的事。

    “破了修罗之松后,由他们自行决定,想回去的回去,想退出的退出,我还能怎样处理?该罚的鞭子也全都打了。”他悻悻地干笑几声,问:“你干嘛这么关心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