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来点点头，波澜不惊，显然已经从旁人的口中知晓陈小安的身份来历了，只是心中忍不住感叹。
匆匆数百年，陈平平都证道了。
也不知道妮儿如何了？
是否安好？
“我听李其师兄说，你也是一位帝子？”小安问。
“是！”
“当帝子，好玩吗？”她睁着大眼，满脸的好奇……
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未察觉到有什么异常。
而她这番话却让莫来回忆起以往，岁月以前，他也和小安一样，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他记得，他有很多同伴，还有许多亲人，只可惜随着父亲的证道，他与同伴们的距离渐行渐远。
并非是他倨傲，也不是他故意疏远，而是迫于无奈。
灵云证道，作为灵云子嗣的他，开始肩负重任，而且成为了很多人追杀的对象。
他还记得，父亲征战古城的时候。
后方却有无穷尽的杀戮，笼罩着他整个人。
所以，帝子？
何为帝子？
为了阻止父亲的脚步，他成为了重点照顾的对象
为了保住灵界这个世界的人族生灵，他甚至差一点被父亲血祭，那一次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可他和父亲也身受重伤。
灵云大帝满身疲倦，抱着他说道：“孩子，父亲虽然证道了，可神族强敌太过强大了，而且人族后方还有许多看不见的敌人，我若征战神族，你一定要守住灵界。”
他怔怔出神，看着父亲逐渐远去的背影。
再次见到父亲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那是灵云大帝的尸骨，莫来如遭雷劈，难以接受。
他的父亲曾那样的善良，纵然知晓人族身后的强敌是谁，可他始终没有选择出手。
灵云一直认为，他们只是鬼迷心窍而已，等有一天清醒过来就好，他们依旧是人族的强者。
莫来轻声：“父亲说过，人族诞生一个强者真的很不容易，若是斩杀了，那是人族最大的损失。”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他们已经成为敌人了吗？”小安不解。
“是！”
“既然是敌人，为何不能出手？”
“他们终究是人族。”
“你父亲太优柔寡断了。”小安摇头：“不过你父亲很伟大，心胸之广袤，所以，到最后他们回心转意了吗？”
“没有。”莫来回答。
“啊？”
灵云大帝证道，成为无敌者，却没有对他们出手，如此宽恕仁慈，他们不应该愧疚吗？
小安睁着大眼。
莫来缓声说道：“我杀了他们。”
都说帝子是一位大帝的延伸，是继承大帝精神以及意志力的唯一，可莫来，没有灵云那样的善良。
灵云大帝陨落以后，他开启了屠戮。
那个时代中，灵界死了一半生灵。
但事实证明莫来是对的，在清除掉那些逆骨以后，灵界虽然进入枯竭状态，可是……时间的流逝之下，它仍然可以慢慢的恢复。
莫来说道：“人族大帝是人族的至高无上的存在，每一位都是如此，他们肩负重任，征战神族，平定人族动乱，他们仁义，仁慈，心胸宽广，有大气魄。”
“真正的帝子，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把利剑，一头可怕的野兽，你能明白么？”他认真说着。
很深奥。
小安紧皱眉头，仔细思考这番话，许久后才开口：“所以，你杀光了那群人？”
莫来点头：“是！”
“你会愧疚吗？”小安问。
“不会。”
“你会为你的行为举止，而感到自豪么？”
“也不会。”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杀他们？”
“保灵界。”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小安似懂非懂，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其实每一位证道者在证道以前，都是踩踏着无数尸骨，逆流而上的强者，灵云也不例外，只是证道以后，很多事情都不能做了。
那么，不能做的事情，将会由帝子来完成。
小安笑了笑：“我感觉，我不会成为你这样。”
莫来不语。
“我父亲若是证道成功，但凡人族强者敢出手，必然屠尽九族，倘若我父亲不出手，我二娘也会，红袖宗主也会。”小安眨了眨眼。
“你生在一个很好的时代。”莫来轻语：“但也是最为可怕的时代。”
灵云时代虽然也有黑暗动乱，可……那些动乱远离天武和灵界，甚至也只是触及到九天的边缘而已。
当然了，小的不算。
而这个时代中的黑暗动乱，是覆盖了人族所有的躯体，灵界，天武，九天，荒界……
陈平平身后纵然还有一个无极宗，也是远远不够的。
再看看如今踏入天武的神族，他们和以往不同，没有任何的动静，只是静静的蛰伏。
但莫来很清楚，狂风暴雨在降临之前，天地间一片安宁。
所以他有一种预感，这个时代的大战，将会非常的惨烈，可能会上升到温氏皇朝那个时代的，甚至还会超越那个时代。
饿殍遍地，血流成河，不见草木，天地凋零……
莫来一声轻叹：“你是当世帝子。”
小安不说话了，一下子感到压抑，她只是过来询问一下帝子是什么感觉而已，结果……这家伙差点让她自闭。
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差的时代。
作为当世帝子，她身上的担子很重，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她应该会见证一场又一场可怕的黑暗动乱。
她甚至会看到陈平平血战神族，遍体鳞伤，如果不出以外，无极宗也会在这个时代凋零，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缕尘埃。
很悲惨。
所以最好，也是最坏。
好在于，她享受了很多温暖，坏在于，她会目睹这些温暖，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于天地间。
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如同温雨晴。
数十万年下来的悲凉，谁能懂？
或许莫来有所体会，但终究没有达到那样的高度。
她孜孜不倦的前行，依旧以失败告终，她很凄惨，若昔日的皇朝还在，亿万生灵估计都会痛哭流泪。
“帝子的一生，只有无穷尽的悲哀。”莫来又道，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我见过四季，但现在我的四季没有了，只有一片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