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你什么时候决定的？”
陆建国反手握住她的手，第一次当着小辈们的面展现出了老两口的亲昵。
“你不是很想去大城市看看吗？”
“我是很好奇大城市是啥样的，但是也没说要跟着娇娇一起去大学呀。”
张翠翠心情复杂，他们两口子向来是她最跳脱，老头子从来都稳如泰山，没想到今天会这般冲动。
“娇娇去上大学，我们去京城逛逛。”
陆建国没有把话说死，但他的内心是想要在京城落脚的。
他会做木工活，早年间跟着师傅学了几十年。后来政策变了，他是农村户口，只能在地里刨食，从手艺人变成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从此他就失去了自己的手艺，这种遗憾一直留在陆建国心底，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现在，时代再次翻了个篇，陆建国想要在自己还走得动、干得了的时候重新捡起木工手艺。
如果靠这门手艺可以在京城顺利地活下来，陆建国就不打算再回来了。
如果活不下来，他再带着老婆子回村，反正下河村永远是他们的退路，又有什么好怕的？
“我们俩活了大半辈子了，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我想趁自己还走得动，带你出去看看。”
张翠翠看着自家老伴的眼睛，在里面看到了明亮的光，和她年轻时第一次见到老伴时的一模一样。
张翠翠愣了好一会儿，绷紧的嘴角放松了，缓缓地往上勾起，也露出一抹微笑。
“成！我们也去京城走一遭！去看看大领导，去看看天安门，去看看升国旗！”
陆健慌了：“爸妈，你们走了，我，我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你都结婚生子了！难道还想要让爸妈给你喂饭？！”
张翠翠不满老二打断了她和自家老头子的深情对望，不耐烦地瞪眼。
“啊，这个……”陆健脖子一缩，转眼看见了一旁安静坐着的小弟陆除，立马又跳起来了。“那小弟呢？你也不要了？”
陆除疑惑地眨眼：“二哥，我现在都住校呀。”
高考恢复后，学校对教育抓得可紧了，陆除今年十三岁了，初一在读，住校中。
张翠翠接话：“小除放假了，就去你们那儿！”
陆除笑道：“没错，我放假了就自己坐车去市里。”比起回村，他更想去北河市里玩。
袁晓娟砸吧了一下嘴巴，觉得爸妈这个选择也挺不错的。
叶娇高兴地倾身过去：“妈，你对我真好！”
张翠翠冲她眨了眨眼睛：“妈当然对你最好了。”
袁晓娟撇撇嘴，不耐烦见着两“秀恩爱”。
她早就不是几年前的袁晓娟了，对婆婆和弟媳妇感情好并不感到嫉妒。主要是她嫉妒的对象并不是婆婆不疼爱自己……而是，为什么娇娇不跟自己天下第一好！
这件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陆家人提上了日程，没有一个人告诉已经离去的陆佳。
在陆佳选择再次跟随冯爱国离开时，她就已经在陆家人心中死去了。
陆建国和张翠翠已经决定放弃了这个女儿。
他们打算正月初八就出发去京城，在叶娇开学前，他们需要搞定住的地方。
——
晚上，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叶娇感慨了一句。
“这样也挺好的，我上学的时候，爸妈就能帮我们照顾珠珠了。”
陆乘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嗯，我本来还打算雇两个可靠的阿姨帮忙照顾珠珠的。京城那边有幼儿园，到时候可以让珠珠去上学，也不需要爸妈怎么照顾。”
叶娇好奇地仰头。
她知道陆乘拿到了一套四合院，是国家奖励给他的。当时国家提供给陆乘好几个选择，比如最新盖好的那一片小高层，里面还给配了电梯。
陆乘征求了叶娇的建议后，选择了四合院，二进的院子，面积不算大，只有四百多平米。
当时，对方还挺不理解的，不知道陆乘为什么要选破旧的四合院，而不要大家都爱的电梯房。
来自后世的叶娇却知道，四合院在后世可是价值连城，可遇不可求，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她肯定要抓住。
“我没去看过，只托人整修了一下。年后可以去看看。”
陆乘并没有把四合院放在心上，也不知道为啥自家媳妇儿那么喜欢。
平房，加院子，和他们家的房子有什么区别？
叶娇来劲了，在他怀里扑腾着：“你可别是让人拆了重建的吧？”
她可不想自己过去一看，整个四合院变了样！
“没有。”
毕竟是国家奖励给自己的院子，不可能太破败。
“只是把房子内部重新装修了一下，不然没法住。我还让人加了洗澡间和厕所。”
“嗯嗯。”叶娇开始幻想自己住进四合院后的美好生活，“到时候我一定要在院子里摆上一个躺椅，晒着太阳，听着外面的声音，一定很舒服。”
陆乘无奈地笑着摇头：“都可以呀。我们现在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说着，他抱着叶娇往下挪了挪，被子拉到两人的下巴处，闭上了眼睛。
时间过得很快。
忙碌的准备期后，就是热热闹闹的除夕夜。
这时候还没有禁止燃放鞭炮的规定，下河村的乡亲们都有钱，几乎每家每户都买了鞭炮，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村子里就打响了第一炮，接着，就是连绵不绝的鞭炮声。
“大家新年快乐！”
陆家的大圆桌上摆满了菜，肉丸子、红烧排骨、红烧肉、九转大肠、锅包肉……
“来来来，珠珠，这是奶奶给你的压岁钱。”
珠珠今天穿着一身红，额头还点了个红点，胖嘟嘟的脸、肉乎乎的小手，俨然是从画报上走下来的福娃娃。
“谢谢奶奶！”
“来，这是爷爷给你的！”
“谢谢爷爷！”
“二伯给你的！”
“二伯母也有。”
珠珠高兴极了，这边跑跑，那边跳跳，一圈下来，红色棉袄的左右两边口袋里已经塞满了红包。
其中最大的肯定要数叶娇和陆乘给的，足足给了两张大团结呢。
“珠珠，我们一起去玩呀！”
同样收红包收到手软的小男孩苗苗，兴奋地拍着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听着外面的鞭炮声，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撒欢。
珠珠竖起耳朵：“哥哥，等我一起！”
他们刚出陆家院子，门口就有一大群孩子涌了过来。
“婶婶，新年好！”
“叔叔，新年好！”
一大群娃娃蹦蹦跳跳地喊着，叽叽喳喳，把端果盘出来的叶娇乐得不行。
下河村日子红火之后，不知不觉地就形成了一种习俗，过年的时候，村里的娃娃们都会成群结队地去给村民们拜年。
村民们也会给他们塞各种好吃的，糖果啦、饼干啦都有。
再小气的人家，过年这一天也会给娃娃们塞点花生、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