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声音嘈杂不堪，我站在角落，平静的看着正在忙于救火的众人。我就那么看着，仿佛身边的嘶喊吼叫都与我无关。
火是我放的，是我亲手烧了这个我出生的地方。
花满楼，这个妓院。
里面的人上至高层管理者，下至打扫的小厮，无一人是无辜的。他们都是欺辱过我娘的人。
换个说法，这花满楼里，但凡只要性别为男的成年人，都可能是我的爹。
我娘很美，是京城第一美人。这样的美人若是没有足够强硬的后台靠着，是很难在这个世上活下去的。曾经，她过得很好，因为我的外祖父是一国宰相。
可是，在她就要及笄那年，噩梦开始了。
我的外祖父，被查实通敌叛国，全府上下，男人流放，女人充妓。以外祖父这么多年在朝堂之上打下的人脉，按理来说安置一个弱女子是不成问题的。可坏就坏在，外祖父看错了人。
京城第一美人，就这样沦落成了男人的玩物。我娘她从反抗到绝望再到麻木，直到后来，她的精神出了问题。
也就是那段时间，她有了我。
她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可不管是清醒还是疯癫，她都异常恨我。恨我这个连爹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但是，她却会在我长开后，将我的脸涂得乱七八糟，并且不允许我穿的干干净净，必须每天都脏兮兮的，把自己弄的像个乞丐。
最初我并不理解她为何要这样做，可是为了让她开心，我很听话的照办。后来我才知道，她这是在保护我。
就算她恨我，她也还是会保护我。
每到晚上，她都把我锁在房间的暗格里面，并且封住我的嘴，将我的手脚绑上。她让我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就这样睡觉，白天就给我放出来。
然后，我就会听到有人进了房间，而她痛苦的声音从那单薄的木板上传过来。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出生在这种地方，谁又能出淤泥而不染。
有一次我没忍住，我想救她，可快我一步的是另外一个我。等我醒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断了气，而我娘也是一脸惊恐的看着我。
也就是那时候，我知道了另外一个我的存在。
死的这个男人是花满楼中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小厮，平时看着老实憨厚，却也是个贪图美色，胆大包天的人。
那是愧疚。
后来事情还是暴露了，我被关了起来，而我娘则被花嬷嬷带走了。花嬷嬷，他是花满楼的主人。
我很担心她，但是我却无能为力，因为我只是个孩子。我知道另外一个我好像很强，可是我不知道他出来的契机到底是什么，我没办法让他出来。
第一次，我恨自己这么弱小。
几天后，我被放出来了。而我娘的死讯也传了出来。据说是被凌虐而死，尸体喂了狗。
我听到这个消息，没说话。任由眼泪流下来，直到眼睛哭得流不出一滴泪来。
她对我不算好，可她是我娘，会下意识保护我的娘亲。
所以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里，我一把火烧了这个于我娘和我而言，都是个人间炼狱的地方。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我在角落里不吃不喝看了一天一夜。直到全部烧成了废墟，我才转身离开。
可能是因为太饿了，也有可能是高度紧绷的精神之下体力不支。在出了城门没多远的树林里，我晕了过去。醒来之后，我便看到了一个眉目慈善的和尚。
他说我身怀佛缘，却也被孽障环绕，他说了很多，我其实没有听懂，我只听到他问我，愿不愿意成为禅宗的佛子。
“成为佛子，还会受别人欺负吗？”我问。
和尚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问，他愣了一会，摇了摇头。
“我会变得很强吗？”
“会。”
“那我能吃饱吗？”我又问。因为我觉得，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体会过吃饱是什么感觉。
我只见过吃饱的人脸上会露出满足感，我也想试试。
“会。”
“好。”我答应了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身怀佛缘的那个是另外一个我。因为我发现，其实我从未心怀善意，甚至是享受着杀人的快感。
可是那又如何，那个也是我。
这个秘密，我谁也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