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了眼还在努力戳戳的纸人，汤回不情不愿合上了大张的嘴巴，把它提着放在了桌子上。
纸人一脱离掌控，立刻舒展开身体，顺着桌沿嗖一下落地。
忽然，它逃跑的动作顿住。
而后，汤回见它原路折返，扒住了大少爷的鞋面，宛如痴汉似的一顿猛蹭。
戚遇等了一会儿，见它还不停，只好俯身把它又抓回了桌子上。
屈指在纸人脑门上弹了一下，汤回听见大少爷简洁开口：“说。”
纸人肯定没法开口，它手忙脚乱地比划了一阵，随后安静下来。
汤回在旁边一头雾水，没明白他们是怎么交流的。
他在心里问001：“呆宝，你会翻译纸语吗？”
001还没回话，戚遇向他解释了。
“意思是它们附身的人死了，是被一个断了胳膊的人杀的。
它负责报信，另一个负责跟踪。”
汤回听的啧啧称奇，这小东西竟然还懂得明确分工。
“断胳膊的人，说的是徐丘远？”汤回问，“他杀谁了？”
“贺昆。”戚遇语气淡然，对这个死亡消息没有任何波动。
“这小纸人，是烧门那天，你给贺昆的符箓变的？”
汤回把小纸人抓起来，注意到它身上那熟悉的笔迹，猜测问道。
戚遇点了点头：“提前做的防备，意外用上了。”
汤回闻言，凑近亲了口小纸人，笑着夸赞：“真聪明，这么远都能找来。”
小纸人一到他手里就四下扑腾，被这一亲，突然蔫蔫地停止了挣扎。
戚遇余光瞥见，眸色不辨喜怒。
他把小纸人从汤回手里解救下来，淡声吩咐：“带路。”
汤回没察觉到大少爷吃醋的心情，笑嘻嘻紧随其后。
小纸人虽然腿短，但抡起来速度飞快，几乎要晃出残影了。
两人跟着它，一路来到了嵩山宗附近。
这里草木茂密，道路蜿蜒曲折，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徐丘远在其中穿梭而过，脚程很快，似乎急于摆脱什么东西。
片刻后，他猛地停下步子，蓦然回头。
身后空空如也，周围只有风吹叶动的沙沙声。
徐丘远僵硬的五官向下耷拉着，不死心地又细细扫视了一圈。
仍然没发现任何异常，他这才眸光阴鸷地转过头，继续赶路。
直到他走过拐角，身影逐渐远了，草丛深处才微微一动。
一张薄薄的纸片拨开杂草，悄无声息挪了出来。
它脑袋往来路张望了几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跟。
几息后，它沿着徐丘远的方向，贴地追了上去。
徐丘远心下怪异感翻腾，明明身后什么也没有，却总是没法放下心。
这种危险临近的感觉，让他到了地牢处，仍然面色阴寒。
等候已久的高松松见状，双腿都在打颤。
他最近一直按照这个疯子的指使抓小孩，现在好不容易凑够了一百个，只想赶紧交差了事。
“掌、掌门，按您的吩咐，都抓来了，整整一百个。”
徐丘远没说话，狠戾的眸子瞥了他一眼，
后者战战兢兢回话：“还、还有，诛魔阵已成，您接下来，可还有其他吩咐？”
地牢里的小孩瑟缩成一团，大多数昏迷着。
高松松被这目光一盯，连日来积压的怒火，瞬间转移到了几个小孩身上。
他只不过是听命行事，这群小崽子见风使舵，竟然敢用看恶人的眼光看他？！
阴着脸上前，高松松揪住一个小女孩的头发，把她提起来。
后者被勒得小脸青紫，细弱的声音断断续续：“走走、开，别碰我，救命……”
高松松无动于衷，扬起巴掌就要扇过去。
这时，那小女孩身后露出了半个窄窄的洞口。
看那通道痕迹，分明是早就存在的。
另外几个挡在洞口的小孩脸色惨白，这洞口是他们无意间发现的，里面黑洞洞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有一个胆大的爬了进去，到现在还没消息。
林间小路上，一个瘦瘦的身影连滚带爬。
可能是动作过于慌张，他忽然左脚绊右脚，顺着斜坡骨碌碌滚了下去。
汤回耳朵一动，敏锐转头。
滚下来那团东西黑乎乎的，脏污不堪。
乍一瞅见，他还以为是山间的野猴跑出来伤人。
没等他抬手挥开，001高亢的提示音震耳欲聋：【人！是人类幼崽！】
汤回下意识伸手接住，被冲击的力道逼得退后了半步。
怀里的小人灰头土脸，眼睛死死闭着，看不出原来样貌。
“喂，醒醒，再不睁眼把你还给母猴了。”
不是汤回以貌取人，实在是怀里这只轻飘飘的，瘦到脱相了。
“别吓他。”戚遇看不过去了，也可能是不想让他抱别人，出声制止。
跟汤回说话的时候，戚遇嗓音不自觉带了点亲近温和，颇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怀中人颤着眼皮睁开，正好撞上了汤回略带嫌弃的视线。
见人醒了，汤回把他放在地上，上下打量了一圈，问：
“叫什么名字？哪来的？小孩不能去危险的地方，知不知道？”
他语气分外严肃，小孩给吓得一抖，下意识回话：
“叫、侯小奇，我没乱跑，我是被抓来的呜呜……”
汤回眉梢一跳，立刻追问：“其他人呢？在哪？！”
方才在路上，小纸人已经示意过，最近丢失的小孩跟徐丘远有关。
现在再稍加串联，汤回忍不住多看了侯小奇两眼。
按照徐丘远那阴狠的劲，没想到竟然还有小孩能跑出来。
一提起其他人，侯小奇眼泪瞬间涌出来。
他抽抽噎噎说了自己是如何钻进密道，又是怎么跑出来的始末。
最后，他朝汤回求救：“你要肯救他们，我把传家宝送给你，救救他们吧呜呜呜呜……”
需要救，就是人还活着。
汤回松下一口气，没把他的承诺当回事。
这小崽子瘦瘦巴巴的，画大饼倒是挺在行。
他正要让小纸人继续引路，就见前方路口又快速飘来一张纸人。
戚遇弯下腰，伸手，那纸人顺着他的指尖爬上掌心。
随后又是一通汤回看不懂的肢体语言。
但他见大少爷眉头越蹙越深，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
还不等汤回问出了什么事，戚遇忽然抬手遮住了侯小奇的视线。
同时朝他开口：“知道位置了，传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