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突然出现的农妇,让周家人都怔了一下。

    郑巧儿和孙萍花更是手脚冰凉。

    难不成,还真被三两句玩笑话给说中了?

    老四或是老二在外头寻了别的女人……

    周老太最先镇定下来,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女子,最后转身进了正房。

    “老四,进来说话!”

    周老四三步并作两步,立马跟了上去。

    “外头那女的是什么人,你给娘解释解释。”周老太坐下后,不愿相信地看着儿子:“你这出去才不过一个月,难道就这么守不住?”

    周老三也懵道:“老四,你不会真做对不起巧儿的事儿了吧!”

    多日不见,周老四虽瘦了些。

    不过精神还是很好。

    他一看生了误会,就差跳起来了:“娘,你们想哪儿去了,我咋会辜负巧儿!再说这事儿可怨不得我,那女子是我二哥非要带回来的,说是……”

    “原来是老二又起了外心?他个不安分的。”周老太气得要出去揍他。

    不过被周老四给提前拦住。

    “娘,您误会了,二哥和她也没啥,那女人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

    周老三着急得手心出汗:“那究竟是咋回事,老四你快别兜圈子了,全家人现在都被你们给弄懵了,快跟娘说明白些。”

    周老四有点无奈地坐在炕边。

    “这事儿吧说起来也巧,娘,您可还记得,好多年前您曾经为我们大哥许下过一门亲事?”

    “你大哥?”突然提起死去多年的大儿子来。

    周老太的心头瞬间空落落了一下:“那都是多久的事了,那时候你们爹还在呢。”

    周家的头一个儿子,也就是周老大,是在五岁的时候生病没了的。

    那时周老三和周老四还未出生,仅有个周老二,也不过是一两岁的光景。

    不过说起婚事,周老太的印象就渐为模糊了。

    只记得有一日,她和自家老头捡废煤渣子时路过一个矿山,谁知那矿突然塌了,压了不少人。

    他俩就顺手帮忙救下了几个。

    “其中一个被救的男人姓杨,因感谢我和你们爹的恩情,就主动要与咱家结为亲家。说是日后就由他家闺女,嫁给你们大哥。”周老太说道。

    就连周老三都是头一回听说此事。

    听得聚精会神的。

    周老太陷入了回忆里:“那时家穷,找媳妇儿也难,能提前说成这门亲事自然是好事儿。可惜你们大哥去的早,没赶上这门亲。”

    “那您和爹与结亲的那家后来处得咋样了?”周老三好奇地问。

    周老太耸耸肩膀:“两家住的远,隔了不知多少个镇子,刚结亲那年还常有走动,咱家秋收时还送了一小袋粮过去,后来就断来往了。不过老四,你咋会知道这事?”

    周老四指了指门外那女人。

    “娘,所以说是巧了吗,外面那个正是当年跟大哥结过亲的杨家姑娘,叫菊心,我们在老家修缮祖坟时,碰巧看到她一家的。”

    “啥?”周老太不由睁大眼睛:“当真是她?可是,没来由的你们给人家领回来做什么。”

    周老四为难摸头:“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

    “那还不快说!”

    原来,前些日子,周老四和周老二到了老家泉乡时,才发现这里剩下的村民过得很惨。

    偶有穿着得体的,都是回来祭拜祖坟的。

    而不少过不下去的人,都抢着去捡那些祭品吃,其中就有杨菊心一家人。

    后来,老四他们在操持修坟之事时,被杨家人瞧见,一问得知是周家人后,他们便堵着不让老四和老二走。

    还硬要把闺女塞给他俩。

    周老四也是这才得知,原来当年他们大哥没了之后,菊心一家并不知晓,还一直等着周家上门提亲。

    结果等来等去没个信儿,菊心就愣是被拖成了老姑娘。

    迟迟没有嫁人。

    直到这两年,菊心跟父母乞讨到了泉乡时,看到周家坟头上刻着周老大的名字,这才知道人已不在了。

    “可她早就将自己当成是咱周家人,说啥都不肯再嫁,他们村里听说这事儿,还特给凑钱给她建了个牌坊。”周老四说道。

    “竟有这般傻的人。”周老太目光犹豫:“当年你们大哥没了,娘是没去知会她家。毕竟那时候两家来往也断了,加上定亲之事又不过是顺嘴一提。她爹娘咋能呆成这样。”

    周老四点头道:“说的就是啊,这菊心非说早在心里嫁给大哥了,非说就是周家的人,所以看见我和二哥后,她便天天跟着我们,她家也说养不起闺女了要送到咱家来。”

    “就算如此,你们也不能把个陌生女子往家里带啊,这像什么话。”周老太训道。

    周老四急得摸头:“不是我要往回领的。都是二哥的主意!本来我们的马车快,菊心她们一家跟不了几天的,可谁知道,跑到客栈时,二哥看菊心实在可怜,就硬是背着我给她单找了辆车,让她方便跟着。”

    对此,周老二也自有一番说辞。

    他自打历了这些事后,总觉得自己也该洗心革面,好好做个人。

    所以看见这菊心可怜,便不忍不帮。

    “娘,那菊心咋说也是因为咱家才未嫁人的,是咱家耽搁了人家,这说啥咱都得负责啊。”周老二进屋后犟道。

    周老太甩过去一记眼刀。

    “老二你个蠢的,还负责?你可查过这杨菊心一家的身世清白,可曾了解过杨家过去这十几年都做过啥事儿,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你这脑子是咋长的。”

    周老二嚅嗫着:“……菊心她一家人瞧着还行啊,除了穷些,还能有啥的。”

    “娘,我和老四见到她时她都快饿死了,就当可怜可怜她吧,她可是我们差点过门的大嫂啊。”

    周老太不跟他再废话。

    转身到了院子。

    杨菊心生得憨相,体态敦实,方才一直偷偷瞄着里屋的动静。

    现下再见到周老太,她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娘,儿媳菊心见过娘了,以后愿孝心服侍着娘,伺候娘伺候全家!”

    周老太脚下一顿。

    立马让宋念喜她们给菊心扶起来。

    “这娘你可不能乱认。”眼看着菊心还要再跪,周老太给她扶住了。

    “虽说咱两家曾有定亲,但我大儿子都没了那么多年,我家也不可能再收你进门,不然也是苦了你的后半辈子。”

    菊心一听,赶紧拼命摇头。

    “娘,您是怕菊心不能为老大守住寡吗,菊心能的!”她扑进周老太怀里就不撒手:“求娘收我进门吧,我早就认定是周家的人了,娘!”

    说罢,杨菊心忽然拿过自己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了好多双鞋底子。

    上面的针脚纳得细密。

    可见是用足了心的。

    “娘,自打十四岁时起,就天天盼着您家能来我家提亲,每想到能嫁给老大,我就高兴地为他做双鞋底子。”杨菊心捧着哭道:“您看,都做这么些了。”

    周老太低头瞥了眼,不由叹了口气。

    一时也分不清这老姑娘是真心还是假意。

    不过若是真心,倒也是极难得了。

    不过有些事还是一码归一码。

    周老太让菊心把东西收好:“多谢你为我家老大做这些了,只是他去的时候还是个孩子,你做的这些大人鞋底子他也用不上,就像我家也不需你这儿媳妇儿一样,一会儿就让老四套车,给你送回老家去!”

    说着,周老太掏出十两银子。

    算作是对菊心的一点补贴了。

    可菊心见了,一把撇下银子,走到了院子中央。

    “我已经在心里认定是周家的人了,娘要是不收我,那我……我也是决计不肯走的,大不了就热乎老大去了!”

    周老太顿时睁大眼睛:“老三老四,快拦着她,她要撞墙!”

    果然,杨菊心刚一撂下话。

    就顶着双哭肿的眼睛,冲着石墙去了。

    得亏周老四出手及时,才给她堪堪拦下,惊得周家人都落了一身冷汗。

    周绵绵更是看得瞪大眼睛。

    不解这妇人为何如此决绝?

    “是你家误了我终身,不收我又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啊。”杨菊心大哭一声。

    身子抽了没两下就昏厥了过去。

    见状,周老太只好先叫抬去耳房歇息,怕是这一时半会儿还不好送走。

    等到晚上吃饭时,周老太让巧儿去给杨菊心送上一些。

    顺便再看看人醒了没。

    郑巧儿头一番去时,这妇人还昏睡不已,只好放下吃食先退了出去。

    等晚些时候再去时,就见那杨菊心已经风卷残云吃光了饭食。

    吃完就自己拿着碗筷,跑到小厨房给洗刷了,顺道又给厨房大小器皿都洗了一遍。

    连带着地都给扫了。

    看她干活儿还算勤快,周老太姑且就没有着急撵人。

    只是让周老三找人去泉乡那一带打听一下,杨家这些年是个什么风评。

    再看看菊心所谓的那牌坊之事,又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