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老太的安排下,杨凄去了春来坊,顺利被留下干活儿。

    春来坊的洒扫活计并不繁重,还给了杨凄包吃包住的待遇。

    杨凄也听着周老太的话,谎称自己是东稻村人,平时在绣坊除了卖力做工,便是偷偷盯着此处的绣娘。

    渐渐的,她也察觉出春来坊不像普通绣坊。

    而其中最为古怪的,就是坊主红姑……

    ……

    很快,一场冬雪便悄然降下。

    一夜过后,厚重的雪层压在房顶、树杈,冰溜子也顺着屋檐悬在空中。

    整个桃源村顿时成了一片白茫茫。

    清早醒来时,雪光透过花白的窗纸映进了屋,弄得屋里格外亮堂。

    周绵绵只觉刺眼,下意识地捂住眼前。

    迷迷糊糊中,就听见窗外传来扫雪的动静,还有周老二咳嗽的声响。

    绵绵本想爬起来堆雪人玩儿,可想想外头怪冷的,她又打怵地缩回被窝。

    最后只能小手一拉,被子蒙过脑袋又继续睡大觉了。

    梦里头玩雪儿也是一样哒……

    而屋外面,这会子周老太正站在廊下,看着两个儿子除雪。

    宋念喜她们妯娌三人则跑去后院,要做些冻梨来吃。

    这时,只见周老三领着大郎和二郎,又下了马车回来了。

    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上走,脸蛋儿都冻得通红。

    周老太忙起身:“老三,咋有回来了?”

    “娘,昨夜雪下得太大了。”周老三脱下手套:“我们走到半道上,马车就实在过不去了,今个儿我看怕是去不了镇上了。”

    周老太站起身,给俩孙子迎进屋。

    “不去正好,方才我就担心你们路不好走,怕马车摔了出事。反正你那镇上的差事又不紧要,两个孩子少去两天私塾也没啥,还是在家里待着吧,全当歇息歇息。”

    周老三点了点头。

    一边搓着手一边加入了扫雪的队伍里。

    周老太去了后院招呼儿媳们:“你们冻完梨子,去小厨房煮点儿热乎的,待会儿老三他们兄弟扫完雪,一人喝碗热汤,也好去去身上的寒气。”

    “那我去熬个姜汤吧娘。”宋念喜说着便过来了。

    “嗯,再给孩子们也熬些,尤其大郎和二郎。”

    这场大雪算是封住了村路。

    一晃过了三天,路上的冰雪也才化了一半。

    而镇里的路也不咋好走,为此,私塾还特地停了五日的课。

    瞧这架势,估摸着冬沐前也没几天可去的了,大郎和二郎就在家自己温书,

    孩子们念书的不能去,到外头玩儿的也不便,不免闲得发慌。

    大人们亦是如此。

    周老太已经闲的,带着仨儿媳在家剪窗花了。

    窗花用上大红纸来做,冬日里贴在窗户上,衬得花白的韧皮窗纸多了些喜庆。

    也算是提前添些年味儿。

    周绵绵躺在炕上搂着个枕头,仰头看着奶她们剪窗花,小手有一搭没一搭地伸着,去抓酥糖吃。

    这酥糖一块一块儿地吃着,没一会儿一整包就她吃完了。

    周绵绵怕奶说她会坏了牙,赶紧收好包酥糖的牛皮纸,飞快团成一小坨。

    偷偷扔进针线簸里。

    这边,宋念喜剪完一只娃娃抱鱼的窗花,刚伸手去针线簸里要放回剪刀,就忽然摸了坨黏乎乎的东西。

    “什么这是。”她低头一看竟是包糖纸。

    忍不住嘀咕:“这玩意儿也往这里放,肯定四郎干的,这孩子闲得五脊六兽,屁股也痒了。”

    周绵绵赶紧转过身去,小脸扣在枕头里偷摸坏笑。

    这一天下来,周家光忙着剪窗花贴窗花了,再无别的闲事,村里其他人家也都差不多。

    老村长为了打发时间,只能一锅一锅地炸萝卜丝丸子,给云秀和翠雾撑到直打饱嗝。

    而白镖师又坐在树杈大半天不下来,说是要集树上雪水煮茶。

    至于沈家别院那边儿,则静得出奇,魏泠和小世子连嘴都懒得斗,整日地睡着大觉。

    本以为,这场初雪就要这般无聊又清净地过去,可谁知接下来的两道旨意,却突然打破了桃源村的平静。

    “北边雪灾,各家各户有粮捐粮,有钱捐钱!”

    这天,衙门里派出好多个官兵,走到各个村里,挨家挨户地敲门提醒。

    周家听到动静时还有些讶异。

    雪灾?

    捐粮?

    这几年也忒不太平了。

    先是大旱,又是造反的,现下又来了场雪灾,百姓的日子难啊。

    周老太披着短袄,刚关了门叹息着要回屋,这时,老村长也被召集去听衙门吩咐。

    好多个村长和里正都来了,当老村长过去时,就见东稻村的老张正被官兵踹倒在地。

    “这是咋了啊?”老村长赶忙搀扶。

    老张抹着脸上的血,气不过道:“凭啥非捐不可!我们也没那么多余粮啊!不过是说了句捐不出,官兵就要打人,好大的官威啊。”

    老村长抬头打量了下,眼看着此次来的几个官兵都很面生,不像是镇上的。

    他不想老张惹了麻烦,赶紧赔笑。

    “几位官爷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人嘴碎爱嘀咕,也没啥坏心。对了,可是衙门那边有什么吩咐,这捐粮到底是咋回事?”

    看老村长识趣,几个官兵打着官腔威胁:“这次雪灾来得急,我们得了令要凑够二十车粮食送到北边。这几年官门也很是吃紧,粮只能一起凑,每家都得捐,谁也别想耍滑头!”

    老村长微微皱眉:“那得出多少,可有定数?”

    官兵伸了五个指头:“每家。少说得出5斗粮,若是拿不出,也可凑上两百文来补。”

    说罢,这些官兵们便扬长而去。

    只说五日后,朝廷会特派收粮的官差来,到时候一并收齐了。

    等老村长扶起老张后,就见他眼泪吧差的:“一家出五斗米,凭啥啊?灾民不容易,难不成咱就容易吗,哪有这么逼捐的。”

    老村长虽出得起这粮食。

    可想想这些官兵的嘴脸,心里头也是好不舒服。

    “只怕这些东西收上去了,却未必能到灾民手里多少,就这些人的德行,怕是少不了要克扣了去。”老村长叹气摇头。

    他扶着老张回了东稻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