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欢喜有人愁。

    嘒嘒昏迷不醒,冯元春和裴桑柔如丧考妣,家里乌云盖顶。

    转而看看姜晴晴家里,自然是喜不自胜。

    姜越军找人帮忙,连着几个壮汉一起,把大野猪扛下了山。

    下山一上秤,好家伙,竟然足足有三百多斤!

    这样算下来,光是肉都能出两百多斤了。

    别看姜晴晴时不时能穿上新裙子,戴上好看的头花,可家里的经济大权是掌控在她奶奶吕婆子手上。

    一家人的生活水平和村里其他人差不多,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肉。

    现在是75年三月,她上一次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

    但因为人多,她只分到了几块肉片。

    “妈妈,我要吃好多好多肉!”姜晴晴兴奋喊道。

    秦淑燕最疼这个女儿,摸了摸她白胖的小脸,笑容隐约带着自得。

    “当然,晴晴发现的野猪,想吃多少都可以。”

    姜晴晴欢呼出声。

    按照往日的作风,吕婆子听到她的话肯定要多说两句。

    但今天心情好,就随她去了。

    这么多猪肉,自家肯定是吃不完。

    腌上一部分做腊肉,再送人一部分,乡里乡亲卖一部分,剩下的也够自家吃个过瘾。

    秦淑燕牵着姜晴晴站在一旁,她穿着花衬衫黑裤子,头发绑在后面,是一副温婉朴素的老师形象。

    她不喜欢看杀猪,又脏又血腥。

    但她此刻却站在这里,笑意盈盈。

    听着这些人夸她女儿是小福星,连带着把她都夸了一遍,她心里就舒坦极了。

    但作为小学老师,谦虚是必然。

    她唇角勾着淡笑,“都是运气好罢了,小福星可担不起。”

    吕婆子两只手交握着放在身前,一大把年纪还能像她这样胖,村里是少有,大家都觉得这是“有福气”的象征。

    她此刻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上的肥肉堆成了一道道褶子。

    “同样是孩子,有些人能摔得不省人事,有些人能捡着大野猪,这可不就是差别?要我说,我孙女这福气,可不是一般的好,当得起小福星这个名头。”

    吕婆子和冯元春当了一辈子的妯娌,刚嫁过来那会儿,被冯元春压在头上。

    后来冯元春男人没了,吕婆子开始扬眉吐气了。

    可等姜召也入了部队,屡建奇功,升职飞快。

    她就又觉得憋屈了。

    好在没几年,姜召也没了,反倒是她儿子当上了生产队长,吕婆子才觉得日子开始顺心起来。

    较劲了一辈子的两个女人,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吕婆子还想着和冯元春比。

    唯一不太乐意的是,姜越军是她最疼爱的大儿子,膝下却只有姜晴晴一个女儿,没个带把的。

    好听的话听了一耳朵,秦淑燕便拉着姜晴晴回屋。

    “玉佛呢?”

    姜晴晴连忙从衣服里拉出来一条红线,红线坠着晶莹剔透的玉佛,中间泛着几缕血丝似的红。

    隔一段时间妈妈就要检查一次,姜晴晴都习惯了。

    秦淑燕见玉佛稳稳当当地挂在她脖子上,心里满意了。

    “你得保护好它,不能让任何人碰,尤其是姜婵,知道吗?”

    嘒嘒的大名就是姜婵,大家都叫嘒嘒,久而久之大家就忘记她的大名啦。

    但姜晴晴记得很清楚,因为妈妈回回都叫姜婵。

    “我记住了,妈妈!”

    等猪杀完,大家开始在外面分肉。

    秦淑燕随手挑了两块槽头肉,往外走。

    大家都没注意到。

    只有吕婆子看到了,心存不满,但见她拎的都是比较差的肉,便没说什么。

    她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嘴上笑着夸道:“我这儿媳妇心善,拎着肉去看嘒嘒呢。”

    众人听言,又是忙不迭一阵夸。

    “谁不知道秦老师善良,我家娃最喜欢她,说秦老师温柔又善良!”

    “秦老师勤快又温柔,还有一份好工作,吕婶你一大家子都是有福气的!”

    “难为秦老师还挂念姜老二家的,那就是个没良心的懒婆娘。”

    姜召也在老姜家排行第二,上头那位是姜越军。

    ……

    秦淑燕拎着肉来找裴桑柔,在门外敲了敲门。

    “伯娘,我来看看嘒嘒。”

    院子里只有阴沉着脸的冯元春。

    别人怕冯元春,秦淑燕可不怕。

    作为穿书的女主,她很清楚这本书的走向脉络。

    和一个命不久矣的老太婆计较什么。

    冯元春对她一向不喜,觉得秦淑燕虚伪至极,对她一向没什么好脸。

    她摆摆手,“嘒嘒没事,多谢你们关心了,肉拿回去吧。”

    偏生这时候裴桑柔走了出来。

    她那白得如绸缎的肌肤,几乎让人眼前一亮。

    秦淑燕觉得自己哪里都好,唯独这张脸,确实比不上裴桑柔。

    不过还是那句话,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什么。

    她脸上浮起笑容,“桑柔,我过来看看嘒嘒,给你们拿来了一些肉。”

    裴桑柔一向视她为闺中密友,自然忙不迭拉着她进去。

    她含着泪,望着床上的嘒嘒。

    “还没醒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

    秦淑燕长长叹气,“这可如何是好呢?要不送到公社诊所去吧?”

    裴桑柔咬着唇,家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

    她身体弱,姜召也的抚恤金都花在了她生嘒嘒的时候。

    庄稼人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刨食,哪里来的钱呢。

    秦淑燕皱着眉提议:“要不你和叔叔阿姨写封信?”

    裴桑柔脸色微冷,自然是摇头。

    “从他们为了我哥哥把我推出来下乡的那一刻,我就不是他们的女儿了。”

    秦淑燕暗暗勾了下唇角,笑容一闪即逝。

    随即又是一幅自责的模样。

    “都怪我没用,帮不上你的忙。”

    裴桑柔连忙握住她的手,“你千万别这样,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得走多少弯路呢。”

    秦淑燕和她寒暄够了,便放下两块肉,说:“这肉是我偷偷拿过来给你的,你也知道我婆婆那人……”

    “还是带回去吧,万一你婆婆又骂你……”裴桑柔皱着眉,担忧说道。

    秦淑燕摇摇头,“嘒嘒好歹是我侄女,我没能为她做什么,就让我尽尽心吧。”

    说着,她便转身走了出去,好似担心裴桑柔不收她的肉。

    裴桑柔感动得落泪,整个石桥村,就只有秦淑燕对她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