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裴同志。”
冯元春拿着秤头，忙问道：“是不是有结果了？”
袁旭手上还带着文件，刚打印出来的。
“我去城里走了一趟，和裴同志的家人说清楚了情况，大概算了算，秦淑燕需要赔偿一千三百块钱。”
其实这并不是准确的数目。
因为有些东西是几年前寄过来的，没办法一一列出来，只能估算个大概。
这个数目，让裴桑柔为之一惊。
裴父是主任，裴桑柔下乡前，他的工资一个月是45块钱，裴母的工资是32块钱。
两人加起来，一年到头还不到一千。
可这几年，他们给自己竟然寄了有一千多的东西！
就这样，怎么能说不疼她？
“对了裴同志，你父母过几天会来看你，让我给你捎个信儿。”
裴桑柔咬着唇，“谢谢你，袁公安。”
心里突然生了一丝期待，不知道爸爸妈妈身体好不好。
袁旭犹豫了片刻，也没有理由继续在这里待着。
可他又不想就这样走了。
余光看到冯元春手中的秤头，便说道：“嘒嘒要上称吗？叔叔帮你吧。”
嘒嘒已经乖乖钻进了篮子里，乖巧应了一声：“好呀！”
冯元春便松了手，让袁旭来。
他力气大，很快就弄好。
嘒嘒抓住篮子悬在搬空，突然生了玩闹的心，荡起了秋千。
冯元春嗔了她一眼，“你这样，叫叔叔怎么弄？乖乖坐好，不准动。”
袁旭宠溺一笑，“没事，回头叔叔给做个秋千，让你荡个够。”
嘒嘒一听，立马就乖了。
袁旭一看，“二十二斤多一点，有点瘦了。”
冯元春把嘒嘒抱下来，“没事，咱们再养养。”
嘒嘒却记挂着自己的秋千，问道：“叔叔真的可以给嘒嘒做秋千吗？”
“嘒嘒，不要胡说。”裴桑柔轻斥一声。
已经麻烦人家很多了。
袁旭笑道：“没事，秦淑燕的事儿还没了结，我估计还得往这里跑几趟，我有个兄弟是做木工的，赶明儿让他做一个送过来。”
冯元春看了裴桑柔一眼，本来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袁旭的目的很明显，他看上裴桑柔了。
裴桑柔虽然反应迟钝，但现在也琢磨出几分来。
她直接拒绝了：“不用了袁公安，这太麻烦了。如果嘒嘒想要秋千，我会让人给她做的。”
袁旭没有勉强，点头应下。
“行吧，那我先回去了，改天见。”
冯元春送他到了门口，望着他离去。
袁旭的年纪应该二十五六，这个年纪还没结婚，算晚了。
他是公社的公安，这个职业很吃香的。
如果和裴桑柔能成……
“妈，你别看了，我和他不可能。”裴桑柔幽幽道。
冯元春转过身，“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我觉着他对你挺上心的。你才二十三，也该考虑考虑再婚的问题了。”
“如果我再婚，嘒嘒是一定要带走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冯元春脸色一僵，“能怎么办？我在石桥村活了大半辈子，一个人还过不下去了？”
“我不用你照顾，你把我孙女照顾好就成了！”冯元春摆摆手。
裴桑柔低头看了一眼嘒嘒，拍拍她的背。
嘒嘒心领神会，扑了过去，抱住奶奶的大腿。
“我不，我要和奶奶在一起的！”
冯元春看着她的小脑袋，心里生了几分惆怅。
她哪里舍得这个小孙女呢。
可总不能让她一辈子都跟在自己身边。
“别胡说，你有亲妈，跟着奶奶做什么。”
嘒嘒噘着嘴，“我不嘛，我就要和奶奶在一起。”
裴桑柔说道：“如果我会再婚，也要带你和嘒嘒一起嫁过去。”
“胡扯！哪里有带着婆婆出嫁的？”冯元春板着脸。
虽然心里暖烘烘的，可她清楚这不可能。
哪个男人愿意伺候媳妇的前婆婆啊？
“那我就不嫁，这样挺好的。”
刘嫂子前两天就和她说过袁旭的事儿。
人家不仅是公安，父母都是体制内的，还是县城里的人。
爸爸在是县革委会办公室里做事，妈妈是小学校长，哪里能看上她这个二婚的？
好在裴桑柔本就没想过再婚，也不在意这个。
冯元春没再开口，走一步看一步吧。
“东西备好了吧？备好了我们就上山一趟。”
今天是清明，得去扫墓。
嘒嘒有些懵懂，问：“我们要去看爸爸吗？”
裴桑柔笑道：“是看爷爷和爸爸。”
姜召也的骨灰在烈士陵园，石桥村这边只有他的衣冠冢。
但每年，祖孙三人都会上山祭拜。
冯元春检查了一下东西，便拎着篮子上山。
裴桑柔牵着嘒嘒跟在后面。
刚出门没多久，就遇上了匆匆赶来的姜越军。
“伯娘，我正要过来请你呢，我妈忙活了一桌好菜，算是我们一家子给你们赔罪。吃了这顿饭，我们还是一家人！”
冯元春避开他的手，冷淡说道：“不用吃饭，也不用道歉。公安已经合计出一个价钱，你们该赔多少赔多少，赔了钱就完事。”
姜越军尴尬地收回手。
这顿饭，也是为了谈钱的事儿。
一千三百块钱，这已经超出了他预计的范围。
太多了！
“伯娘，大伯和召也都没了，以后老姜家的男丁都在我们家，怎么可能说不来往就不来往？以后你要是有点什么事儿，不得靠着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淑燕知错了，我也是真心想孝顺你的。”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却让冯元春听到了一丝威胁。
“冯婶，越军说的也没错，都是一家人。”说话的人是林玉梅的男人，牛存银。
他是姜越军的忠实支持者。
票选的时候，姜越军能当上队长，他功不可没。
嘒嘒歪着脑袋，“牛二叔，不是一家人啦，我奶奶说啦，不和他们做一家人。”
“你个小娃娃别胡说，等你以后嫁了，你奶奶百年后，不得有个摔盆子的？不靠你大伯，靠谁？”牛存银轻斥。
那鄙夷的神色已经很明显，明晃晃在说：谁叫你妈不争气，没给你爸留个男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