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可以直接求娶六公主，可偏偏要先送他一个貌若天仙但身份低微的女子后再开口，这意思是全然不降她这公主的尊贵和体面放在眼里，在她赫连晨眼中，陈江吟与那乌兰是没有分别的。
他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无非就是变着法儿的打齐南的脸面。
齐南帝的心情由阳转阴，道：“朕的六公主，与宸王自然是般配的，只是不巧，她已有了婚约，实在不好再许给宸王。”
前几日刘迸不知怎的就想通了似的，与陈江吟一同求婚旨，他本是觉得刘迸出身不够高，但眼下齐南兵将大都经他手，也实在是个要职。
眼下正好，这宸王将他逼到死角，他也有理由拒了不至于被打脸。
赫连晨浓眉一压，浑身透出一股子狠劲。
他不喜欢这种在他意料之外的事。
他来之前早就将齐南皇室、齐南朝局都摸了个清楚，是他亲自前来也瞒的极好，刺杀钟黎一事有可能会失败也在他意料之中，所以他更多的只是试探，其实还留着后手。
但是陈江吟有了婚约这事，是他万万没有算到的。
他来之前才了解过齐南帝并无意给她指婚，而这个六公主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一点也不关心这些，此事说有婚约，莫不是在诓他？
赫连晨声音低沉了些，道：“婚约？不知六公主是与谁有了婚约，又是何时有的婚约？”
齐南帝毕竟还是稳坐皇位多年，赫连晨身上的狠劲反倒让他也更加威严了几分，道：“朕的公主嫁给谁宸王竟如此关心，不过与你说了也无妨，朕也借此机会宣告众臣，六公主与本朝副将刘迸将军已有婚约，来年初春便会成婚。”
赫连晨紧了紧眉头，和亲嫁女一方便是势弱一方，嘉贵妃嫁来这么些年，他西蛮受压了这么久，如今实力大增，齐南这是宁战也不谈和的意思？
他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道：“有婚约而已，又不是已经成婚，只要皇上愿意，还是可以收回婚旨的。”
收回？
齐南帝竖起眉毛，他身为君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有收回成命一说？这个宸王眼里简直是丝毫没有对他的敬畏之心。
齐南帝道：“朕旨意已下，又怎有收回一说？再者，宸王也并未面见过六公主，朕这个女儿是个刁蛮任性的性子，宸王未必会喜欢。”
因有几分惧着西蛮，他这话说的已经很是委婉，赫连晨逼着他当众收回成命，这种事若是写在史书上，也实在太不光彩。
实在不行，他可以多给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什么的，实在不行，让几座破陋小城也不是不能商量。
嘉贵妃知道齐南帝的性子，暗暗对赫连晨摇了一下头，赫连晨也知道此时若是继续打齐南帝的脸面，也是难以收场，他便先暂退一步，道：“此事关系重大，皇上和小王都可再细细斟酌一番。”
齐南帝也松了口气，宴席又继续了一会儿后也陆续散场。
人走得差不多了，陆霜才起身，先前为了不丢了齐南的颜面，她脚疼也一直忍着，现在总算是可以跳着走。
陆霜轻斥道：“大都督，这是宫里，就算是一个下人看到了，传出去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淹死我。”
钟黎道：“他们能说你什么？”
陆霜道：“自然是说我风流浪荡惯了，为了攀附权势，竟连大都督这样的也不放过。”
钟黎半掀眼帘，温声道：“我这样的是哪样的？”
陆霜干咳了两声，道：“自然是权倾朝野，令人仰慕的。”
“你确定是这个意思吗？”
陆霜一边跳着，一边道：“大都督莫要多想。”
她跳的多了脚下不稳，钟黎原地停了停，正欲伸手扶她，身后传来陈江吟的声音。
“陆霜！”
陆霜回头，见陈江吟快步走来，因着还是在宫里，她不便跑动。
她行到陆霜身侧，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边问着，边要来扶她，陆霜往后一退，不小心半个人倒在钟黎怀里。
他身上温热，被她一撞依然稳立着，陆霜赶忙捏住他的衣裳接力立正了身子，道：“大都督，冒犯了。”
陈江吟还想来扶，她道：“公主莫动，接个人扶我一下便是。”
她说完，陈江吟身侧的侍女很快就上前扶住她，陆霜道：“这里还是宫中，不比外头，公主还是要守着些规矩。”
陈江吟虽知道道理，但嘴上还是要说两句，道：“自然轮不着你来教本宫，本宫想扶便扶你，不相扶，自然是理也懒得理你。”
陆霜知道与她说话得哄着，道：“是是是，全当公主殿下多多体恤臣一点，免得臣受了公主的恩惠，太过显眼，惹得旁人嫉妒，搬弄是非。”
陈江吟这才傲娇的点了点头，道：“那本公主自然是会多多照顾你的感受。”
她示意侍女搀着她往宫门处走去，突然注意到钟黎还在边上站着没动，故而问道：“大都督怎还在此，是还有什么事吗？莫不是陆霜现在还要被你们东厂所监视？”
陈江吟对东厂没有好感，一来是钟黎总给人一种压抑感，二来是他们上次将陆霜当做不祥妖女所监视。
钟黎也没回应陈江吟，低头对陆霜道：“记得按时上药。”
陆霜道：“大都督也是。”
说罢便与陈江吟一道而行。
出了宫门后，陆霜翻身上马，陈江吟道：“本宫备了马车，你下来！”
陆霜道：“我乘公主的车怕是不好。”
她此时穿的还是官服，是臣子的身份，若是常服，则是陈江吟闺中蜜友的身份，这差距可打着。
陈江吟早有准备，扔给陆霜一件她的披风，道：“披上，左右你现在也不是当值的时间，且都出了宫门了，本宫看谁敢说你！”
陆霜朝她明媚一笑，道：“公主长大了，越来越思虑周全。”
陈江吟理所应当地接下她的褒奖，道：“快些，本宫有好多事要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