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杰虽然依旧很慌乱，但此刻也是回了神，他语略带不满的说道：“黄主簿……黄格，他收了我两千两黄金，答应我把贪墨和行贿一事揭过。但最后还是把城北琉璃厂给查封了，背后东家很生气，连带我也受到了责难，还是我的岳家替我求情才饶了我一条小命。为这事儿，我曾与黄格吵过一架，但他拒绝退还黄金或者撤销查封，甚至不肯替我转圜疏通，只是推诿。”
“所以你就杀了他？”听到这里，刘县尉顿时有了底气，大声喝道。
“我可没杀他，我四月二十九日就离开徐城去扬州了。”杨杰同样高声回道，又细想了一下，继续道：“你们可以问我的管家，还……”
话音未落，嗖的一声，一只□□从衙门的大门顶上射出，穿过了杨杰的喉咙。霎时间血如泉涌洇了一地，杨杰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喉咙，张张嘴只会涌出更多的血，就像当时的黄主簿，来不及呼救便已毙命。
事发突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还是刘县尉先大吼一声：“追！都给我快追！这贼人手持凶器肯定没跑远！”
衙役们及刘县尉全都呼啦啦的往门外冲入，只将李曜留在了现场。
可是凶手一击毙命，十分果断，一看就是专业杀手的行动。白天就敢在衙门行动，说明根本不怕被通缉。李曜不会武功，只能开始做自己的看家本领。
□□一看就是特制的，□□上没有任何的标记，通体玄色，箭身和箭头是铜制一体，速度极快，而且铜是被朝廷控制的，铜制的□□……想来必不简单。
现在杨杰已死，不管他是不是买凶，或者真的自己动手杀了黄，余两位官员，按照现有的人证和调查证据来看此事和杨杰脱离不了关系了。
李曜很清楚，杨杰不是此案的真凶，光凭他的本事还做不到谋杀官员的事情。而且此案还有很多的疑点，但现在……仿佛不重要了。
李曜顿时有些苦恼，他无法捉拿真凶，只能接受这个既定的，被框架好了的“真相”。
若是他一人，也就罢了，但这案子是和九娘一起调查的第一案，若是九娘知道了会很失望吧……
李曜无法想象，当他见到九娘时，九娘若是问他案情，他说出原委之时，九娘那双闪着星辰似的明亮的眸子会是如何的黯淡，又或者她那样的小女孩心性，受了挫折会不会一蹶不振，又或者从此对他失望。
李曜就算再迟钝，也能感受到九娘对他有一种状似对英雄的崇拜之情，可现在却不能将真凶绳之以法，甚至不知道幕后凶手到底是谁……
忽的听到一句：“李大人您来了！”李曜才回过神来，原来还是走到了天福邸馆。邸馆的博士仍旧热情的招呼着：“今日咱们邸馆有新鲜的江鲫，崔娘子早就吩咐厨下，等您来了……哟！您受伤了？怎么一手的血啊！崔娘子！崔娘子！”
崔琅听得博士叫嚷，提着石榴裙的裙摆便从门里出来，见得李曜双眼无神，双手有血迹，心下慌了，忙喊了木心。饶是木心一习武之人，见了这满手凝固的暗红血迹也是要骇上几分的。崔琅声声唤着“三郎！”想让李曜回神，但好像无甚用处……
博士在一旁也慌了，忙道：“我去给李大人找个郎中吧？”
李曜此时开了口，嗫嚅道：“不必了，血不是我的。九娘，明日咱们便回泗州。案子已结，真凶……我没抓到。”
说完，便像一个做错事的孩童低下了头。崔琅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得出来，李曜心里并不好受。
崔琅给木心使了个眼色，木心点点头，向着徐城县衙而去。
博士看李曜好像受了惊吓，但现在也不便在此处久留叨扰，挠挠头离开了。
崔琅得知这血不是李曜的，而他也并未受伤，稍稍放了下心，拉着李曜到井边净手。虽然心中千头万绪，有许多想问，现下也只能忍着。
李曜沉默着，由崔琅给他浸了手，露出了原本骨节分明且莹润白皙的样子，洗去手上的血迹，用巾子擦干，牵着他进了房坐在榻上。
也许是手上有残留的血腥味儿，榻上斜卧着的玉团儿机警的翻了个身，蜷缩到了榻边的角落里，尾巴包裹着前爪，耳朵竖起，十分警觉。
“三郎喝杯茶水吧。”崔琅给李曜倒了杯茶，李曜喝下。许是今日之事耗费的精力过多，又或者失败的滋味难以接受，李曜不多时便在榻上沉沉睡去。
崔琅轻手轻脚的给李曜盖了一件薄毯，正巧木心从县衙回来回报崔琅：“九娘，黄余两位的案子已经定罪了。凶手今日在审讯的过程中当场被暗器所杀，三郎估计是被吓着了。柴荣说，事发突然，他当时也快吓得腿软。”
“好了我知道了。你和崔六准备准备吧，一会儿写封信回博陵，交代一下，报个平安。明日我们便回泗州了。”崔琅看了一眼榻边睡着的李曜，心里不是滋味。凶手在县衙当庭被谋杀，这是一种多大的侮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