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意柔只记得满目的血,染红了上元节的半边天。

    她苦苦的等在格格府门前,急的不知所措。

    直到白锦从里面出来,她急切的追过去,“郡主,无愿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

    白锦那染着血的手按住她焦躁不安的手心,“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蒋意柔脱力般的跪下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这是她第二次感到如此恐惧。

    上一次,还是明殊将那个人的腰带交到自己手中的时候。

    “蒋夫人,你没事吧?”白锦将蒋意柔扶住,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蒋意柔抬眸,看着白锦的脸,手上的力气忽的加重,“郡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白锦抿了抿唇,也不想在继续隐瞒。

    “我也是在前些日子知道的,蒋夫人,你进去吧。”

    蒋意柔愣了几瞬,眼中压抑的情绪转了又转,紧紧的拉着白锦的手,却没有勇气真的走进去。

    “郡主,是他吧,他,是他吧。”

    白锦扶着蒋意柔,“蒋夫人,别怕。”

    蒋意柔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她怎么能不怕呢?

    那可是她,放在了心底一辈子的人啊。

    明霄与温情听说了灯会上的事,此时也匆匆都赶了过来。

    “娘,这是发生了何事?您受伤没啊!”温情连忙从白锦的手中接过蒋意柔,关切看着她。

    明霄也有些急,身上的伤还没好,以至于脸色看上去更是惨白。

    “娘,我听说灯会上出事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蒋意柔只是一个劲的摇头,缓了好半天才说道:“霄儿,你与我一起进去。”

    明霄愣了下,“娘,这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跟我说明白点,是不是明家的旁支干得,又或者是冷门?”

    “你跟我进去!”蒋意柔厉喝了声。

    明霄有记忆以来,蒋意柔几乎从未这般严厉过。

    温情扯了下明霄,“叫你进去你就进去,别问那么多,娘,您别生气,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

    明霄这才反应过来,搀扶着蒋意柔,一步步的走进来格格府。

    不多时,南门映杳与重光从里面走出来。

    温情担心,也顾不上那么多,“格格,我娘跟我夫君怎样了?里面发生了什么?”

    南门映杳生不起那个气,坐下来,瞄着白锦,“你跟她说。”

    温情又将眼睛看向白锦,第一次这般热切。

    白锦微叹了口气,告诉温情也无妨,反正她早晚都要知道,先告诉她,等下还有个心里准备。

    “今日救了你娘的,是映杳身边的守卫无愿,也是曾经蒋家的长工,陈意。”

    温情倒吸口凉气,“他……他他他,他不是……”

    温情也不是刻意去打听过自己婆母的秘辛,只是当初明家与蒋家忽然联姻,这事闹得很大。

    以至于后来温情长大,也能在各种宴席上听到有人议论这件事。

    一来二去的,自然就被扯了出来。

    “没死,逃过一劫。”白锦倒了杯茶,推给了温情,“当初你娘嫁给明殊之后,当时的蒋老爷边将陈意赶出了凤吟城,但他不甘心,又偷偷的跑了回来,这便看到了明殊派人杀了蒋家的老两口,包括你娘的弟弟。”

    温情有些不敢相信,明殊竟然真的杀了蒋家人!

    “之后的事情你应该就能想到了,陈意被冷门侍卫追杀,一路逃到了北沧边境,被映杳救下来,映杳也是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才把陈意留在身边,这次带他回来,就是复仇的。”

    温情喝了口茶,“那……那娘为什么让明霄进去?”

    白锦垂下眸子,这缘由,她在与蒋意柔共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当初,是蒋意柔在白锦的手心中,一字一字的写下。

    明霄,不姓明。

    屋内,蒋意柔对明霄说道:“霄儿,跪下。”

    明霄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跪下,顿了顿,明白蒋意柔的意思。

    无愿在牢里救了自己一次,又在灯会上救了蒋意柔一次,是该跪谢。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明霄没齿难忘。”

    无愿撑着伤坐起来,“你犯不上谢我,我不是为了你,只是完成格格的命令。”

    明霄能感受到无愿身上的疏离,只能看着蒋意柔,想问自己该不该起来。

    蒋意柔却扇了他一巴掌,“叫爹。”

    这句话,让无愿跟明霄都惊了。

    明霄被惊的连咳了好几声,“娘,我知道你很我爹,我也恨,可也不能随便认爹啊。”

    “我让你叫爹!”

    明霄看着无愿,无愿也看着明霄。

    末了,还是无愿先开口,“蒋夫人,这使不得。”

    蒋意柔看向无愿,哭着开口,“或许你叫陈意,就使得了。”

    无愿像是噎了口气,诸多的话憋在心中说不出口,仿若窒息那般,那颗本就遍体鳞伤的心,更是疼得像是要碎掉。

    他现在,那里还有当初陈意的样子?

    蒋意柔走上前,掀开了无愿的面具。

    一如所料,那张脸,毁得不尽人意。

    可那双眼睛,却始终都不曾改变。

    蒋意柔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名字里的意,是意中人的意,上天注定的缘分,陈意,你惹了我就别想跑,一辈子都要在我身边,你要是敢娶别人,我就哭给你看……”

    听到这句话,无愿……陈意再也忍不住。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

    这段话出现在梦中整整二十年,当初稚嫩的声音,如今沙哑不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也失了当年的模样,遍体鳞伤。

    蒋意柔轻轻的拂去陈意额前散落的发。

    “我说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认出你,但我失言了,只是一个面具而已,我怎么能才认出来呢?”

    陈意也控制不止自己的情绪,可他还想年轻的时候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蒋意柔明白,她笑看着爱人的脸,半点不觉得恐怖。

    “记不记得有一晚,我偷拿了父亲的酒跟你喝,后来你就醉了,但起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我本想与你说的,可第二天,明殊来了我家,我被关起来,便在没见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