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殊的双手被铁链吊着,身上已经没有半寸完好的皮肉。

    这还是明霄第一次看到明殊如此狼狈的时候。

    明霄将食盒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是明殊最喜欢吃的菜,最爱喝的酒。

    他一样样的拿出来,说道:“这些都是厨房的张厨娘做的,是你喜欢的味道,多吃点。”

    明殊看着明霄,眼里的情绪很是复杂。

    他从未仔仔细细的端详过这个儿子。

    换句话说,他从未将这个儿子放在眼里。

    明霄是蒋意柔生下的孩子,怎么可能入得了自己的眼。

    而且他,实在不像自己。

    无论是从骨气还是谋略,根本没有半点可取之处。

    要说最像自己的人,还是瀚儿。

    想到君瀚海,明殊的心便一阵抽痛。

    这是他第二次感受到如此心痛的感觉。

    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竟然亲手将他送进了天牢。

    明霄将菜跟饭都拌在了一起,“吃点吧。”

    “你娘呢?”明殊问。

    “你想见她么?”明霄面无表情的回答。

    自从明殊被关在这里,想起来曾经的很多事情。

    蒋意柔,蒋家的那一家人,还有一个叫陈意的男人。

    “没想到,我最后见到人竟然是你。”明殊张开口,吃下明霄喂进嘴里的饭。

    明霄笑了声,“是不是觉得很遗憾。”

    “有什么好遗憾的,你是我儿子,来给我送终,理所应当。”

    明殊又吃了一口,有些苦涩。

    一个用命去呵护的儿子,把自己送上死路。

    最后收尸的,竟是自己百般瞧不上的。

    说来不遗憾,倒是有些讽刺。

    明霄又启开酒,给明殊灌了一口,“皇上说,我与我娘都是清白之身,这些年来都是受了明家的拖累,帮我们解决了那些讨债的人,还将原来蒋家的铺子,还给了我娘。”

    “清白之身?”明殊哼笑了几声,“身为明家人,他便不会不忌惮,只是我想到君川到底是老谋深算,利用你们成全他自己的好名声罢了。”

    “不尽然。”明霄低头拌着饭,生怕明殊吃的不全,仔仔细细的搅拌着。

    明殊微怔,“什么意思?”

    明霄再度抬起头,“我与我娘,的确是清白之身。”

    明殊抬了抬眼,总算是正眼瞧了明霄一次。

    他忽然发现,明霄好像,更像一个人。

    明殊动了动胳膊,锁着他的铁链发出了几声碰撞的声响,叮叮当当的,着实扰人心思。

    明霄又给明殊塞进一口饭,道:“爹,娘,你们进来吧。”

    牢门再次打开,只见蒋意柔挽着陈意的臂弯,缓缓的走进来。

    明殊瞳孔逐渐放大,他仔仔细细的盯着陈意,似乎是不敢相信。

    陈意的脸已经恢复了七八分,不难叫人认出来。

    “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明殊攥紧了拳头,忽的想明白,“你是无愿!”

    陈意笑了声,“你的确很聪明,只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

    明殊挣扎了两下,怒吼道:“明霄叫你什么?他叫你什么!”

    “爹。”明霄喊了声,“我叫他爹,而且,皇上已经准许我改姓,并且昭告天下,现在,我叫陈霄。”

    “蒋意柔,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你怎么敢!”

    蒋意柔依偎在陈意的怀中,“我怎么不敢?明殊,你我从未发生过任何关系,正如你在我家联合我父亲对我下药却不屑碰我一样,我灌醉了你,也不屑于你同床,从始至终,我只有陈意一个男人。”

    明殊恨不能亲手解决了这对狗男女,他声嘶力竭吼着。

    可濒死的野兽,还有什么威慑力?

    陈霄放下碗筷,走到了父母身边,“明殊,我今日为你送行,也算是报了你养我一次的恩,酒菜里的毒,也算是偿了你对我爹娘做下的恶,从此,我们两清。”

    陈霄说完,便搀扶着蒋意柔与陈意离开。

    明殊奋力的嘶吼着,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可是他却死不了。

    这毒,并不足以要了他的命。

    他只会感觉到伤口传来万蚁啃食的苦楚,却百般不得解脱。

    陈霄一家人出来之后,白锦与君衍便走了过来。

    “殿下,郡主。”蒋意柔笑着迎了过去,刚要施礼,便被白锦扶起来。

    “你我之间何须多礼,想好接下来要去哪了么?”白锦问道。

    陈意的脸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日后只要每日涂药,便可逐渐恢复。

    虽然不能将伤疤彻底祛除,但也不会在满目伤痕不得入眼。

    蒋意柔看了眼陈意,“其实,我们想去霍州。”

    “霍州?”白锦微怔,“为何?”

    霍州是她的封地,但那里,的确贫瘠。

    本就是个没多大的地方,白锦也不曾打理过,并不算是个好去处。

    “我们知道霍州那地方偏远,但那里是你的封地,我呆着踏实,而且我去了,蒋家的生意也可以发展到那,若是能够为你助一份力,我也呆的安心。”

    蒋意柔的话倒是让白锦有些意外。

    没想到她竟然愿意移居霍州,且愿意将蒋家的生意也一同迁过去。

    “郡主,其实我们也有私心,毕竟那里距离北沧也不远,而且情儿若是想去看看自己的父亲也方便,对我们来说,霍州是个顶好的去处。”蒋意柔握着白锦的手,“现在,只想跟郡主讨一封手书了。”

    要定居霍州也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但若是有了白锦的手书,自会方便不少。

    白锦点了点头,“当然没问题。”

    君衍也拿出了一个令牌,乃是太子手令,见令牌如见太子。

    “陈夫人,这个你拿着,到了霍州州府那里,他自会与你安排住处。”

    这声陈夫人,蒋意柔倒是没什么,陈意却是红了脸。

    他那里能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次牵起爱人的手,听人唤她一声陈夫人。

    他带着一家三口下跪,“谢殿下隆恩。”

    “快些起来,温情也算是我的妹妹,我们便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君衍抬了抬手。

    陈意三人离开了天牢,白锦也不愿再进去。

    这时,皇上身边的御林军侍卫走过来,“安康郡主,皇上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