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敢往心中隐隐约约的猜测去细想。
这太匪夷所思了。
当年那个人，就应该死了才对。
“先生，娘亲究竟是什么人？”司宁急切道。
裴行叹了一口气，“她是老夫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不论是治学，还是论道，亦或是跟老夫走南闯北，不喊苦不喊累。甚至比男子都能吃苦。”
司宁听得认真，裴先生欣慰地点头。
“老夫对北丹的圣教一直有所钻研，却始终不得要领。罗青夫人也是偶然得知老夫对北丹的执着，便主动提出陪老夫一同编纂此书。”
裴先生说着叹了一口气，司宁却能看出几分骄傲来。
“不过她独自一人挑灯夜读，钻研学问的态度令老夫都自愧不如。最后交到老夫手上的，竟然是一本如此完备令人诧异的书。”
司宁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大，但令人惊喜的感觉也随之升起。
“那这本书，又为何用的古语？”
“王妃在王爷的帮助下，想必也看懂了不少。”
司宁点点头。
“这里面记载的事物，太过详尽。”裴先生说着眉头紧锁，“老夫如今也不知罗青夫人怎么能查找得如此详细。不过此书一旦流传出去，于天宣，于北丹而言，只有坏处。”
司宁自然清楚。
北丹从前依照圣教而活，可汗更像是圣教操纵下的傀儡。
从司宁祖父开始，圣教与可汗才开始分庭抗。
改变的伊始，甚至造成了不小的动乱。
因为北丹百姓的信仰与圣教息息相关。
所以当年的斩杀圣教一事发生后，圣物失踪，北丹百姓暴起，司宁和弟弟才会流落街头。
而圣教太过神秘，神秘又强大地保护着北丹。
若被天宣知晓，一旦实施起来，必将又是一场灾难。
适合北丹的，不一定适合天宣。
“天宣古字失传已久，老夫了解些许，便同罗青夫人一起，将此书以古字编纂，此后便一直留在罗青夫人身边。不过后来，罗青夫人离世后，这本书便不见了踪影。”
闻言，司宁想起了穆璟和说过的，罗青夫人死后被拖去乱葬岗。
应当就是那时候掉落的。
如此看来，这本书对罗青夫人很重要，否则不会在神志不清，连女儿都忘记了的时候，还会一直将其带在身上。
“先生，娘亲可有说过其他的事？”
裴先生摇摇头，“罗青夫人不似王妃这般活泼，除了谈论学问时，时常一句话也不说。”
是个安心做学问的好苗子。
只可惜，早早地患上了心病。
“老爷，王妃，画来了。”
丫鬟捧着一卷画轴过来。
司宁眉心一跳，甚至有些怯步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一下又一下，似有鼓擂。
“展开。”裴先生道。
司宁忐忑不安地凑过去。
画卷缓缓展开，分明只是一副人的画像。
她却觉得这一刻如同审判！
熊熊燃起的希望和跌入深渊的失望，不停在她心中翻滚。
珠钗，云鬓，步摇……
眉眼，秀鼻，樱唇……
一个清冷窈窕的女子画像出现在司宁面前。
轰的一声！
司宁失去了所有的感官。
天地万物加起来，都不及画像上的人重要！
“是你，真的是你……”司宁嗫嚅着，笑着。
甚至身形都有些不稳。
其他人只以为端王妃是见到母亲的画像激动，甚至看到她的模样后，心生不忍。
司宁凑到画卷面前，仔仔细细以手描绘着人物的轮廓。
画像中的人眉眼清冷，或许是多年的逃亡。
让她早已没有了在北丹画卷中的天真烂漫。
下一刻，司宁的眼神变得阴鸷无比，无声的语气中满是冷意，“十五年，终于找到你了。”
而裴先生本来是想同司宁讨论，那北丹地图是否有误。
却在看见画像后，也变得沉默。
没了这份心情。
尽管司宁的情绪只在看到那幅画之后让人心疼，后面便迅速恢复正常。
司宁带不走那幅画，只带走了那本古书。
带着些许伤感拜别了裴先生，司宁便驾马去找穆璟和。
急促的马蹄声响彻在街巷中。
司宁心中焦急。
穆璟和那里一定有线索！
冰冷的风如刀刮在脸上，身上的伤口也隐隐作痛。
却敌不过司宁内心的狂喜。
“承桑青罗！”司宁唤着这个名字，眼神冰冷又惊喜，“本可汗终于找到你了！”
十五年前，莫折司宁的父亲为可汗时，受奸人所害，失手杀害了圣母承桑青罗一家。
承桑青罗一怒之下带着圣物消失在北丹。
一瞬间，圣教的挑衅和威胁，百姓的动乱和暴起，让莫折家腹背受敌，分崩离析。
难以自保下，圣母和圣物的消失，并没有人引起他们的注意。
但终归圣物消失的消息会走漏，也彻底让北丹陷入了动乱。
……
“我找穆公子！”司宁走到一半才想起来，根本就不知道穆璟和的具体住处。
一不留神便来到了城东的大观园。
“穆公子今日不在这里。”
司宁眉头一皱，“穆府在何处？”
然而等司宁到了穆府，却被告知穆璟和不在。
司宁抿了抿唇，对着守门的人轻声说了一句“多谢。”
方才一通疾驰，让司宁清醒了下来。
她牵着马走在安静的街巷上。
这么多年的浴血奋战、生死徘徊都过来了，何必在意这一时半会儿。
司宁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瘦弱窈窕。
她心惊，自己原来的身体也是这般渺小吗？
不过很快，一道更加魁梧壮硕的影子和她的重叠。
司宁浅浅一笑，轻声道：“父汗阿爸，我找到了。”
或许来到天宣一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北丹十几年的腥风血雨，摇摇欲坠。
总需要彻底结束的。
司宁笑出声，声音却有些颤抖。
正午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抬头，刺眼的阳光让她忍不住想抬手遮住。
还未等她抬手，一片阴影便打下来。
急促的喘息声响起。
紫色的衣襟还带着凛冽的寒气，清淡的香味丝丝缕缕钻入鼻息。
而眼前的人正露出一个好看到极致的笑容。
“司姑娘，好久不见。”
说话还喘着气，司宁抿了抿唇，将他顶在头顶给自己遮太阳的衣裳拿下来。
“不累么？”
又是跑过来，又是举着衣裳的。
穆璟和桃花眼光芒闪烁，“累，可在下更怕司姑娘唯一一次主动，就这么错过了。”
司宁摇头一笑，“可我找你，是为了我娘亲的事。”
穆璟和勾起的嘴角就没放下过，无所谓道：“无论你什么原因找我，我都是开心的。”
司宁不知该说些什么，穆璟和匆匆跑过来，到现在呼吸都还不平稳。
他还是继续笑道：“司姑娘以后，可要多利用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