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为两人密谈的事被苏梅给听到了，万幸。
董长柄起身走到一边，摘下暖瓶上的木塞倒了小半杯热水。
“苏队长，站着做什么，坐下说，在我这不用那么客气。”
他和善地把水杯轻放在苏梅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坐回原来的位置。
“小苏啊，要说物资这个事吧，那你来的可真不巧，这几天的物资都被瓦队长要走了。”他伸手止住苏梅的话，继续说道：“不光是瓦队长，还有第一小队、第三小队、第四、第五小队，都来我这里支走了一周的粮食。
你们应该清楚，现在前线吃紧，上京离这里千里迢迢，粮食运来十分的慢。我明白你们不容易，但是就像褚万夫将军说的，特殊时期就得特殊对待，大家都咬紧牙关，努力扛过这次，褚将军不会忘记大家的！”
“就一点都没有了吗？我的队员刚下一线，身负重伤，全靠物资救命，您怎么样都得想办法帮帮我！”
苏梅沙哑着嗓子，姿态摆的很低。
董长柄诧异地和瓦琼对视一眼，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苏梅苏队长说了句软话！
两人眼底划过惊喜，像是抓住什么把柄，胜券在握。
“唉，我明白，苏队长，我都明白，你心疼你的队友没饭吃我能理解。可是这是战场，明天瓦队长和其他队长就要上一线，你让我怎么能开口让她们分粮给你？”
“董部长，我们第九小队4天上了两次一线，可有哪次来向你要过粮食？”苏梅猛地抬起头，虽然脸上毫无血色，眼底却盛放着火红的光。
“难道我们下了一线，连吃口饱饭的权利都没有了？等曾边六回来了，你说我要不要找他说道说道？！”
闻言董长柄面露异色，暗含恼意。
曾边六，那个总是窥视他位置、总是找他事的二把手！
瓦琼见他脸色不对，急忙拍桌子起身对苏梅怒吼，“姓苏的！你怎么和董部长说话呢！威胁谁呢？！”
苏梅紧绷嘴角，吊在胸前的右手缓缓握成拳，她脸色晦暗，满是杀意地斜视看去，沙哑着开口：
“瓦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小九九，别最后闹个鱼死网破。”
！！！
瓦琼瞪大眼，慌张地看着董长柄，她什么意思？她怎么可能知道！
老油条董长柄压低眉心，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苏梅，轻抬手指做出下压的动作示意瓦琼坐下，脸上重新挂上和善的笑。
“苏队长，你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呵呵。这样吧，既然瓦队长也在，你还是直接问问瓦队长，只要她同意借粮，我这边没意见。”
“长柄哥——”瓦琼从凳子上跳起，好像一只炸尾的猫，“你在说什么！我才不会把粮食给她！苏梅你做梦！”
“啧啧啧，苏队长，你看，我这也没办法，只能怪你来的太晚了，粮食都分没了。要不，你去别的地方看看？”董长柄摊开双手，一脸无辜。
“...水呢？”
“水啊，也没了。”
——
“队长...”毛园园艰难的从地上起身，把藏在身下的半个硬馒头塞进苏梅手里，“快，吃吧...”
苏梅空着手回来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瓦琼是队长的死对头，而董长柄和瓦琼交好，队长势必从他们那里讨不到好处。
苏梅颓丧地低垂着头，只露出头顶圆圆的旋。
“抱歉...我没拿回来物资...”
“嗐，还当是，什么事，呢。”
“没事，队长，挺的住！”
“就是，咱姐妹几，个，身体壮着嘶——”
“...”
“别哭啊，队长...”
“队长哭了？我...”
“快起来，嘶，哎呦，疼死我了。”
“队长...”
“...我没哭...你们好好躺着，我再去想想办法。毛园园你把馒头吃了，不用管我。”
苏梅的声音又低又哑，仿佛感冒一般，鼻子塞着喘不上气。
她没再看队友一眼，快速转身，像是逃命一般地离开了。
“毛园园，你离，得近，队长真的，哭了？”
毛园园握着硬巴巴的馒头，目光落在土地上小小的一团褐色，和旁边的颜色泾渭分明。
她心塞的难受。
“快，说啊，这个，棒槌，又，不说话。”罗玉气的恨不得上去踹她一脚——要不是腿骨折的话。
“没，没有。”
队长不肯说的话，她也不会说的。
苏梅靠在一棵大树后面，愤怒地砸树发泄着，离的近些就能看到平时流血流泪的女汉子，此时泪流满面。
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队友们怎么会饿着肚子被连续安排两次上一线！
是她这个队长没用！害死了12名队友！是她啊！！
眼前自动浮现出往日大家相处的画面，12张无比熟悉的脸喜笑颜开的面对着她，笑嘻嘻地喊她队长。
当收到她从宾馆买的橘子时，她的队友们一个个欣喜若狂，对她口中描述的美好宾馆心生向往，反复追问她宾馆里面的细节，得知宾馆老板是个比她们还小的女孩时，惊呼着以后见面要喊她妹妹，比苏梅还着急的计数着日子，盼着队长再次出发去宾馆...
一周之约早就过去了，她递交上去的物资毫无音讯，就像是石沉大海，连个水花都看不见...
然后就是激烈、紧急的前线，救援，替补支援，再到上战场，两天后二上战场...短短时日，她痛失12名队友，她们再也吃不到橘子了...
苏梅哭的哽咽，相依为命队友的相继离开，吃不上饭、喝不上水的伤员，无人愿意借粮...种种重担，犹如如来佛的五指山，将她死死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她今年也才25岁啊！
上天真的不公！
...
“你听说了吗，明天还要强行安排第九小队上前线呢！”
“你听谁说的？！”女孩惊呼一声。
“嘘，小声点啊！让人听到了就麻烦了！还不是我们队长瓦琼呗！说起来苏队长挺可怜的，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瓦琼！没看所有小队的队长都躲着她走呢么！这下好了，要全军覆没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