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清此刻到底是什么情绪更多，原本只是个拖油瓶，摇身一变又恢复以往的校长身份，宛如从天到地，又从地到天。
经历过大风大浪后，他本该平和接受，但心中总有一点拧巴，具体指向什么，他不敢深思。
“叔，”对床比黑暗更黑的影子翻过身，“我也睡不着。”
高士序保持平躺姿势，口气平淡：“你也失眠？”
他不想让侄子听出不对。
高石轻嗯了声，以一种恍惚的态度说：“我觉得今天像做梦，这一切太顺理成章了。”
稀里糊涂就成了负责招生的老师，回想吃晚饭的时候，一群居民领着孩子过来咨询入学要求，一口一个老师，喊得他脑壳发昏。
就连回到住处，都有人专门找上门，手里拎着送礼的物资，只为让他给孩子留个入学名额。
“不不不，你们不用送东西过来，学校还没建成，等到时候都准备好了，你们直接送孩子进去上学就行，千万别送东西，我们真不敢收！”
高石还记得那位家长的回复：
“我们太了解夏老板，她说建学校，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建成了，到时候再全方位一宣传，到时候想进学校的孩子们都得挤破头，我还真怕那会儿排不上号！”
高石觉得他想多了，却也不好打消积极性，只好掏出笔本，“我现在帮你们登记，但东西拿回去，我坚决不收...”
想到这里，高石侧头，看向对面躺平的黑影。
“叔，你说明天学校能建成吗？”
房间内寂寂无声，惨淡月光透过缝隙，在地上撒下线条曲折的狭长光影。
正在他以为叔叔已经睡着的时候，高士序出声了。
“睡吧，明天还得上班。”
“...知道了。”
他不困。
他只好睁着双眼数羊。
月影一点点爬上/床，听着窗户外巡逻小队一次又一次的换班，报平安的嘀咕声，他已经成了坐拥千万资产的畜牧大户。
他开始畅想这么多羊该怎么处理，首先羊毛能卖钱，生下来的小羊羔得抓紧时间处理，不然母羊喂养不过来，得生生磨瘦，公羊也可以处理了，留下三分之一就够用...
对了，母羊还能产奶，奶可以补钙，最好卖给楼下那家人，他家有好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瘦，一只羊怎么也能卖三枚三级晶核，他有几千近万只！
黑布隆冬的室内，高石激动地翻身坐起，似乎看到哗啦啦的晶核在向自己招手。
天空中的暗彩渐渐消散，东方天空渗出橘黄，逐渐粉红，直至鱼肚白，点亮了前方的天空。
安静的基地内开始出现人活动的声音。
高士序睁开眼睛，觉得眼球酸涩疲惫，他轻揉眼睛起身，打算用凉水镇镇。
这时，他看到侄子一脸诡异兴奋。
“你早就起来了？”难道他也一夜未睡？
高石跳下床扑在他身边，揪住耳朵悄声分享秘密：
“叔，我发了！”
...
夏言觉得两人很不对劲，像是一夜未睡，跑了通宵的马拉松，一脸疲态不说，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一个比一个重，穿上人偶服都能充当熊猫。
“不是说不用加班吗？你们俩也太敬业了。”夏言翻开粗略一扫，上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预订信息。
她把本子一合，丢进系统格子。
“走吧，今天我们不在这里工作，换地方了。”
高士序和高石对视，继而转头看她，“那去哪？”
夏言淡淡道：“学校建好了，去学校。”
谁知旁边偷听的医生比他们还激动，当即拍桌起身，“真的假的？学校建好了？！那不是马上就能开学了？！！”
医生脸上挂着“有没有搞错，一晚建医院就算了，居然还一晚建学校！到底是哪个施工队，请介绍给我们褚将军好吗”的神情。
他的同事，和他们未来的同事，或站或坐在风中凌乱。
这绝不是人能做到的地步，或许她有个异能者的异能是点兵点将？
撒一把黄豆下去，乌泱泱长起一群壮汉，没有神经不知疲倦，蹭蹭蹭几下就把活干完了，不然如何解释一夜建成这件事啊。
夏言对他笑了笑，故意高深莫测。
猜去吧你们，猜对了算她输。
她对排长队应聘老师的人们说：“辛苦大家了，一起转移地方吧，顺便让大家参观下未来的工作环境。”
夏言招手叫来度假之门，医院和学校之间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走路很浪费时间，还不如通过度假之门快速抵达目的地。
高士序叔侄俩不明白为什么又离开离代岛，难道说学校建在度假宾馆楼上？
两人带着疑问，跟着走进去。
门外是度假宾馆大厅，夏言正在一旁等着，等所有前来面试的人都出来后，她在后台输入目的地——学校。
“走了，去学校。”
于是一行人又跟着重新走进去。
像是在玩儿，他们在心中嘀咕。
就在他们以为不会有什么变化时，眼前的一幕使他们一个个都极度震惊。
居！然！是！学校！
敞开的校门，棕红色塑胶跑道，路两旁笔直挺拔的杨树，绿网包裹的网球场、足球场，尽头处先入眼的是升起的红旗迎风招展，晃动间教学楼三个大字赫然出现！
这就是他们曾度过美好青春的校园，也是末世来临时最先陷落的地方！
他们真的回来了。
很快，激动的心情被突然袭来的心酸覆盖。
这里曾接纳他们的幼小无知，此刻也见证他们身心疮痍。
似穿越时空与曾经青涩懵懂的自己对视，心中满是苦涩委屈。
不知是谁先发出抽泣，像是一场来势汹汹的瘟疫，瞬间传染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高士序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年长，已不再会轻易落泪，可在看到那面舞动的旗帜时，心底那丝拧巴彻底被吹散，他忍不住红了眼，握紧拳头重重砸上胸口，似在做什么誓言。
人群中有人难掩激动情绪，率先往前走了一步，踏进校门口的横线内。
眼前瞬间变化，只见七道传送门出现。
门上分别写着：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集中办公楼、多功能楼，工作人员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