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婆子快步出去，不一会又气喘着进来，“昨天下午，那位程妈拿着东西出了府，晚上回来了。一更时分又出去了，还带了一个丫鬟，拿了东西，她们说，是三娘要她们回去一趟。”
后面这话，是王宣叫手下吩咐守门的小厮说的。
“无耻。”王大夫人咬着牙道，她问，“她们的卖身契呢？”
“不在我这里。”冯怡摊手。
堂里的人都惊呼了起来，“啊哟，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陪嫁不给卖身契。”
“冯家人这是做的什么事？陪嫁不给卖身契，怪不得将值钱的东西偷走了。”
“说不定是故意的。”
……
王老夫人见冯三娘不急不乱的样子，她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种事，要是换成别的娘子，早慌了神，哭闹不休，这女子像是无关痛痒，像不是她自己的东西被盗了一样。
“你说，怎么处理这事？”王老夫人问冯怡。
冯怡看向王老夫人，道：“如实报官。”
王老夫人同儿子对视了一眼，王开冲母亲点点头。
王老夫人问冯怡道：“你说说怎么报官。”
“写下失盗的财物，递到京兆府衙，上告冯家陪嫁婆子程氏协同丫鬟，卷了高阳侯少夫人冯氏的陪嫁而逃。财物有：黄金百两、娘娘赐下的东珠十颗……”冯怡信口开河，边上有人忙用毛笔记了下来。
王宣听了差点笑出声，他早听抬嫁妆的人说了，“这个冯家三娘的嫁妆没什么货，箱子轻飘飘，同空箱子没两样。”
现在，在冯三娘的嘴里，冯家陪嫁了她好多值钱的珠宝。
这一张状纸送到府衙，无论是真是假，冯家都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来。’
他们能张嘴说冯家并没给冯三娘这些东西，只是陪嫁她几十个半空的箱子吗？
他们冯家在陪嫁不给卖身契这一点，便输了。
冯怡说完自己失盗的陪嫁后，王开令管家，“去京兆府衙递状纸，附上这些清单。”
“遵命。”管家拿着清单快步离开。
堂里的人鸦雀无声，他们在猜测，这冯三娘到底有没有这么多的嫁妆。
那些东西，很多人从来没听说过，冯皇后能将那么珍贵的珠宝，赐给二房的娘子为陪嫁？
若是没有，这冯三娘怎么能数出那些珠宝的名字，全是他们连听也没听说过的东西。
这室里，除了王老夫人和王开，还有知情人王宣，所有人都被冯三娘给搞懵了。
王老夫人看向冯怡的眼神，一变再变，先是惊讶，又是惊叹，后是惊喜。
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如此精灵古怪，聪慧过人的小娘子。
王老夫人是什么人？她的亲姐姐是前太后，她常在宫里行走，什么人和事没见过。
她可以笃定，冯家根本没有给冯三娘这些嫁妆。
冯三娘的下人去了哪里，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一点，冯三娘这样做，能让冯府当家人狼狈不堪，并且会痛入骨髓。
能让同自己王府有仇的冯府吃亏，王老夫人的心情大好，对冯三娘的敌意也变淡了。
有位婆子上前道：“老夫人，要用早膳了，少夫人见礼……”
老夫人看着双手空空，披头散发的冯三娘，暗忖，她这个模样怎么见礼？见面礼物也没有。
老夫人挥手，“来人，带少夫人去梳妆。”
王元娘站起来，“祖母，我带嫂子去梳妆。”
王元娘冲冯怡道：“跟我来吧。”她转身在前带路。
冯怡挑了一下眉毛，跟了过去。
她暗想，这小丫头一下变了一个样呢。
王元娘住在正堂的西屋，她见冯怡跟进了室，示意丫鬟给她梳妆。
“你别以为是我对你示好，我只是不想你在我们家亲戚面前丢人。”王元娘板着脸道。
“哦。”
冯怡站在屋中间，打量着王元娘的闺房。
进门的左手靠墙，摆有一张雕花大床，挂着碧云纱帐，铺着繁花锦被。
对着门的墙面，设有一个多宝格，上面放着各种珍奇的摆件，她能认出，每一件都来自宫里的贡品。
一个精致的小几上，摆着一个镶嵌玉石的香炉，有一缕香烟正从香炉里沁出。
她能闻出，这香味是来自宫里的芙蓉玉香，听说是前太后最爱的香。
临窗有一个梳妆台，上面摆放着一个首饰盒，另摆有香脂水粉之类的东西。
王元娘见冯三娘打量自己的闺房，眼中没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心里有些好奇，但凡有女子进她的屋，没有一个人不惊呼，“这东西好美、这香味好香……”
这冯三娘像见识了很多更珍贵的东西一般，并不将这些东西放在眼中。
冯怡在梳妆台前坐下，有位穿绿衣红裙的丫鬟上前，拿起把木梳，为冯怡梳起了长发。
王元娘指挥着丫鬟：“玉竹，给她梳凌云髻，那套金头饰给她插上。”
玉竹手极为灵巧，几下就在冯怡的头顶上，挽了一个圆环发髻。
那丫鬟打开首饰盒，里面装着了各式各样精美的成套首饰，金的玉的宝石的，一看首饰盒，就知道，这王元娘极得王家人的宠爱。
冯怡见丫鬟取了一件金凤钗，嘴上镶嵌一个大珠，从大珠的下方，垂下三排小珠，每一排有四颗。
弓圆的发髻上面，又插上同款的四朵小金花。
王元娘看了冯怡梳好的发髻，不停摇头，“可惜了，额头和脸要是没破相，还是一位绝色美人。”
冯怡扑哧一下笑了，这个王元娘十分有趣，她的几个堂妹，没有一个有她这样的性子。
王元娘为人爽直，大方，还时不时耍小脾气。
王元娘冲她翻了一个白眼，又指挥另外一个丫鬟，“绿桐，将前儿做的那身红色的锦花衣裙，拿来给她换上。”
“是，娘子。”
王元娘又数落着冯怡，“冯三娘，你看你穿的这身衣衫，花色老气，布料下等，我家奶娘也不穿。你这样穿着，不是给我们王府丢脸吗？让那些有几个臭钱的人在外笑话我们。”
她还伸出手来，指着正堂那边。
冯怡挑了一下眉毛，看来那里面的人，有王元娘极为不喜欢的亲戚。
冯怡换上新衣，梳好发髻，王元娘上前携手拉着她，还轻声道：“我同你亲密是做给外人看的。”两人挽着手走向正堂。
“哦。”冯怡笑笑。
堂内等候的人还在轻声议论着，冯府陪嫁的下人，卷着值钱的东西跑路，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不知能不能追回那些金银珠宝？”有妇人问。
“怕是不能了。”有男子道。
……
王宣抬头见打扮一新的冯怡走进正堂，他看得呆傻了。
破了相的冯怡还这么的美，她脸要是没受伤，那会是多么的美呀。
王宣暗想打算，寻药为她治好脸上的那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