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凌一直向皇太后离开的背影，一直到她跨过中殿的殿门，这才将目光收回来。
说实话，如果完全以功利的角度出发，裴凌知道自己不该管这件事。
因为正常来说，无论裴凌如何处理这件事，都不会得到两全其美的结果。
处理蔡王过重，朱太后肯定会不满；处理蔡王过轻，向皇太后会起疑。
就算是不轻不重地处理蔡王，最终得到的结果，也很有可能是两边不讨好。
所以作为一个聪明人，裴凌本不该管这件事。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接手，这其中自然也有他的考虑。
主要是裴凌不希望朱太后和向皇太后的矛盾激化。
因为一旦她俩对立得太严重，皇帝赵佶的重要性就会凸显出来，这只会加速赵佶亲政的速度。
而赵佶亲政越早，裴凌现如今的权势地位，就越有可能受到影响。
无论如何，现在这件事已经落到裴凌手中了，裴凌必须想办法将这件事处理圆满。
裴凌有些叹息一声，然后无奈地看了朱太后一眼。
朱太后与裴凌的目光对视，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了些许愧疚悔恨之色。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朱太后也明白为什么裴凌一出来就叫她和蔡王赶紧带人走了。
原来向皇太后的病情根本就不严重，裴凌是想让他们赶紧离开，以免招惹更大的麻烦。
朱太后很后悔自己没多信任裴凌一点儿，以致于最后弄出如此严重的后果。
裴凌轻叹一声，随后下令收走蔡王那些亲卫所携带的武器，将蔡王和蔡王亲卫暂时关入皇城司。
接着裴凌对朱太后行礼道：“太后如不嫌弃，就微臣送太后回慈宁宫吧。”
朱太后深深地看了裴凌一眼，最终一甩宽大的衣袖，转身冷着脸朝慈宁宫方向走去。
裴凌冲站在身后的徐芳使了个眼色，徐芳立刻点头回应了一下。
这一步的处理，没有任何人挑出裴凌的毛病。
把蔡王和蔡王的亲卫关进皇城司，这是彰显了向皇太后的威严。
然后裴凌以慈德宫总管太监的身份，送朱太后回慈宁宫，这是在保全朱太后的颜面。
可以说裴凌这第一步的处理，完全是进退有节，面面俱到。
回慈宁宫的时朱太后坐在凤辇上，裴凌跟在她左手边，保持着同一速度前行。
裴凌摇头：“回太后的话，微臣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方才情况紧急，微臣只是想着把事情先揽下来，别让蔡王在外人手里受了委屈而已。”
朱太后听裴凌这样说，脸色顿时柔和了不少。
她沉默片刻后，竟然主动对裴凌说了句：“对不起，哀家不该怀疑你的。”
裴凌心中微微一动，但还是神色如常地看着前方。
“太后言重了，微臣身份卑贱，不值得太后道歉。只是微臣不解，无缘无故为何太后会怀疑微臣？”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朱太后反问裴凌，这把裴凌搞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懂朱太后在说什么。
朱太后确认裴凌当真不知道后，这才微微笑道：“皇太后赦免了前任度支使副使裴经纬，准允他带领裴氏族人从沙门岛迁回汴京。
裴凌你可知道，这裴经纬是谁？”
裴凌心中“咯噔”了一下，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但仍旧保持着一脸疑惑的模样问：“是谁？”
“是你的祖父。”
裴凌双目一下瞪圆，装出下意识脱口而出的模样低呼：“怎么可能？我从小就是个孤儿，哪里来的什么祖父？”
朱太后笑了笑，带着几分揶揄的语气道：“你可不是孤儿，你父亲‘裴武’原本是虎翼军都指挥使，只因遭受你祖父的连累，才被贬成了虎翼军里的一个营指挥使。
你母亲从小跟你父亲订有婚约，但因为你祖父出事，所以你母亲所在的家族想要悔婚。
最终你母亲不顾家族反对，自己逃出家门跟你父亲在一起了。
也因此你母亲到死都没再和娘家联系过一次。
对了，你知道你母亲的娘家有多显赫吗？”
“微……微臣不知。”
裴凌有些吞吞吐吐地回答。
他这模样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被惊到了。
裴凌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当初随口编的一个瞎话，竟然会引来这么大的因果。
原本他以为不起眼的一个小武官，现在看来竟然是出身落魄的豪门大族，并且还娶了家世更加显赫的老婆。
朱太后见裴凌这震惊的模样，算是相信裴凌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掩嘴一笑，小声告诉裴凌：“你母亲出身开封向氏，算起来你其实是向皇太后的子侄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