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救我！救我啊爹！孩儿不想死，孩儿不想死啊！”
蔡京面沉似水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一旁太府寺的几名官员围上来，小声询问：“大人，现在怎么办？”
“你们赶紧去宫里把这里的情况禀报官家，我去跟裴凌谈谈，看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喏！”
一众官员领命后，立刻匆匆忙忙地离开。
庄民们没有阻拦这些官员，他们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幸福广场的公审上。
“裴大人，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其实我也不想杀人的，是……是我爹，是我爹让我下的手。”
蔡攸实在是被裴凌这气势给吓破了胆，索性将真相和盘托出。
裴凌静静地听完，听完以后他笑着对蔡攸道：“蔡大少，事到如今你还没明白吗？你爹让你杀人，是想激化庄民和朝廷之间的矛盾。
一旦庄民暴乱，他就有理由带兵进行镇压，等镇压完后这皇庄的负责人理所当然还是他。
所以你爹让你杀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让你死的心理准备。
要是你不死，他哪里有理由负责镇压暴乱？”
蔡攸愣住了，整个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裴凌：“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你……你在骗我！”
裴凌轻蔑地笑了笑：“我骗你？我有必要骗你吗？一会儿等人到齐了，我肯定得当着所有庄民的面，砍下你的脑袋才能平息民怒。
所以你已经是个必死之人，我又何必骗你？”
嘚嘚嘚嘚……
蔡攸上下牙齿快速撞击着，浑身抖得跟犯了羊癫疯一样。
“不要杀我，裴大人我求求你不要杀我，一切都是我爹主使的，你要杀也应该杀他才对。”
“对不住蔡大少，你爹资历太老，人脉太厚，官太大，我确实是不敢杀他。”
蔡攸听裴凌这样说，内心彻底崩溃了。
他满头大汗地冲裴凌吼道：“你和蔡京那老不死的争权而已，干嘛非要揪着我不放啊？有本事你去杀他呀！你……你欺软怕硬，你算什么好汉？”
蔡攸吼了两声后，竟坐在地上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此时裴凌抬起头，目光看向蔡攸身后。
“蔡大人，您是来送令郎最后一程？”
蔡京脸色铁青，任他城府再深，亲耳听见亲儿子称呼他为“老不死的”，还让裴凌去杀他，这心境怕也是很难不会受影响。
蔡攸转过头来看向蔡京，眼中爆发出一股希冀之色。
“爹！救我！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呢爹！”
蔡攸爬过来抱着蔡京的大腿痛哭，那眼泪鼻涕全擦在了蔡京的裤腿上。
蔡京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苦笑着看向裴凌：“裴公公，犬子无能，让你见笑了。”
“蔡大人此言差矣，令郎人之将死，却仍旧愿意舍下脸面做最后的努力，这番求生意志令裴某佩服。”
蔡京一句“犬子无能，让你见笑了”，让蔡攸的内心像是被刀扎一样疼。
反倒是裴凌那句“这番求生意志令裴某佩服”，让蔡攸心里感觉到了些许温暖。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蔡攸觉得裴凌也并不可恶，真正可恶的反倒是推他去死的父亲。
这个念头在蔡攸脑海中一生出，蔡攸脑子里想的便全都是裴凌刚才那番话。
“所以你爹让你杀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让你死的心理准备。”
“所以你爹让你杀人的时候，就已经……”
这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蔡攸脑海里回荡着，每回荡一遍，蔡攸脸上的表情就复杂狰狞一分。
蔡京目光深邃地看着裴凌问：“裴公公，大家同朝为官，你真的要把事情做这么绝吗？”
裴凌笑着摇了摇头：“蔡大人，你让令郎杀人，不就是在逼我杀他吗？
以你混迹官场多年的经验，又怎么会不明白，我如果不用令郎的命平息民愤，我以后在这天字一号皇庄将威信全无。
所以就算我再不情愿，也必须得杀了令郎。
另外蔡大人你放心，我杀了令郎以后自然会去找皇太后和官家请罪，到时候有任何责罚我都认。”
“好，既然裴公公杀意已决，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今后只要我蔡京活着一天，我就……”
“啊——”
蔡京话还没说完，跪在地上的蔡攸突然像发疯了一样，一下将蔡京扑倒在地。
“老不死的狗东西，我是你亲生儿子，你竟然用我的命去算计别人，我跟你拼了！”
发狂的蔡攸一口咬住蔡京的脖子，就好像一头饿到极致的野狼一般，企图把蔡京脖子咬断，把他的血喝干净。
裴凌见状一边对围过来的庄民挥手，示意他们散开，一边惊慌失措地大喊着：“快来人啊！救蔡大人！快！”
噗！噗！噗！噗！
蔡攸身体连抖了几下，他抬起头来，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蔡京。
蔡京冷着脸，把扑在他身上的蔡攸推开。
裴凌眼皮跳跳，他这才看清楚，蔡京竟然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往蔡攸的心脏处至少捅了三四刀。
“爹……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你比虎还毒……”
蔡京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被咬的地方，随后他眉头皱紧，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原来蔡攸并没有真的用力咬蔡京，他只是将蔡京的脖子咬破了一点儿皮而已。
裴凌站在一旁，幽幽地叹息一声：“蔡大人，您这又是何必呢？其实我根本没想过真的要对令郎怎么样，我公审令郎也只是想让令郎给死者家属赔点儿钱，然后息事宁人而已。”
蔡京冷冷地看着裴凌，他将手里的匕首放进衣袖之中。
一个上了年纪的文官身上，居然随时带着两把锋利的匕首，可见蔡京这人确实非同一般。
蔡京站起身来，对着裴凌抱拳行礼道：“还请裴公公善待吾儿尸身，蔡某会尽快安排人来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