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亲政以来，表现的颇为宽仁清明，看样子应该是位明君。”
“哦？”
裴凌有些意外，辛芩是后周柴氏的后人，她对大宋赵家的人一向没什么好感。
以辛芩的眼界，能够评价赵佶是位明君，可见赵佶亲政以后确实是做了不少得民心的好事。
裴凌从一堆情报里翻出赵佶亲政后的诸多表现记录。
在粗略地看了几眼后，裴凌摇头叹息：“完了，我果真还是回来晚了，蔡京这老狐狸确实厉害，赵佶算是已经完全落入蔡京给他设计的陷阱里了。”
“相公为什么这样说？赵佶亲政后做的这些事，难道不全都是明君之举吗？”
辛芩一脸疑惑地问裴凌。
裴凌苦笑着点点头，轻叹一声后问辛芩：“芩儿，你有没有见过胖子减肥？”
“肥胖之人修塑身形吗？这与赵佶是不是明君有什么关系？”
“我曾经见过很多胖子，他们为了身体更健康或者是身形更好看，会在决定减肥后努力运动以及节食。
大多数的胖子刚开始减肥时，都能坚持一段日子，可一旦这个胖子破戒，他就会自暴自弃，会比以前更懒更贪吃。
甚至他还会产生一种自我弥补和自我防御的情况。
就是从他自暴自弃开始，他会把以前没吃过的美食全部吃到腻，他还会敌视所有再劝他减肥，说他胖的人。”
裴凌说完，立刻拿出三份赵佶亲政后的表现记录，将它们摆放辛芩面前。
“芩儿你看看这两件事，注意别光看事情的表面，注意看细节。”
辛芩知道裴凌这是在培养她的洞察力，她点点头，当即挨着裴凌坐下，认真地阅览起来。
其实裴凌挑选出的这两件事，辛芩早已经看过了，粗略看起来，这两件事全都是用来证明赵佶亲政后有多么宽仁清明的。
例如第一件，赵佶亲政后想要重修太清楼。
这太清楼是皇宫后苑的一座楼阁，这楼阁内收藏着诸多名家真迹以及古籍珍本。
赵佶本来就是个文采斐然，琴棋书画俱佳的文人皇帝，所以自赵佶登基以来，这太清楼就成了他最喜欢呆的地方。
这太清楼还是当年太宗皇帝在位时建的，到现在早已经显得有些陈旧破败。
赵佶想要重修这太清楼，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赵佶刚亲政时就表明要广纳谏言，不因言获罪。所以他刚下令重修太清楼，工部尚书张商英就上奏折谏言，说赵佶刚登基应该“俭以养德”，最好不要急着大兴土木。
赵佶看了张商英的奏折后，当即表示暂停重修太清楼。
然后还有第二件事，赵佶喜欢画鸟，所以他还是端王时就在端王府上养了很多鸟。
即位以后赵佶就把这些鸟迁到了皇宫。
结果他刚刚亲政，新上任的门下侍郎韩忠彦就上奏折进谏，让赵佶驱赶走他养的那些鸟，理由是英明的君王不应该玩物丧志。
赵佶虽然很不舍，但最终还是让人把那些鸟驱赶走了。
据说驱赶的当日，那些鸟始终不愿意离开，几次飞回来停在赵佶肩膀上，用头蹭赵佶的脸颊。
这两件事最近在汴京城广为流传，无论是百姓还是大臣，全都称赞赵佶是难得一见的明君。
甚至就连辛芩也这样认为。
可当辛芩看了裴凌选出来的第三份情报记录后，辛芩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赵佶想要重修的太清楼，最终由太府寺出资，在宫外偷偷找了工匠入宫修建，如今都已经快要完工了。
另外赵佶派人驱赶的那些鸟，最终全部由蔡京派人寻回，全部养在了蔡府。
所以近一两个月赵佶没事就微服出宫，跑到蔡京府上去玩儿。
“相公，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故意捧杀赵佶，让他逐渐从想做明君，到厌恶做明君？”
裴凌点点头，随即又从刚刚看过的那些情报记录中，抽出一份递给辛芩。
“芩儿你看，赵佶亲政后，蔡京曾经给他上了《兴国六谏》，这第一谏就是‘广开言路，裁撤编类臣僚章疏局’。”
“这有什么不对吗？编类臣僚章疏局的存在，确实容易让言路闭塞，给佞臣瞒骗皇上的可能。”
辛芩在皇宫里呆过，所以她知道“编类臣僚章疏局”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机构。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帮皇上处理奏折的机构，这个机构的职责就是将群臣奏折的核心要点单独列明，让皇上能以最快的速度搞清楚奏折内容。
当然正如辛芩所说，这个机构的存在，也确实容易给佞臣瞒骗皇上的可能。
比如现在这“编类臣僚章疏局”是章惇在执掌，那要是有谁想弹劾章惇，章惇完全可以把弹劾他的内容隐瞒下来，不给皇上看见。
当然这些只是普通人的看法，裴凌这种从小玩心眼儿长大的人，当然不会这么看事情。
“其实‘编类臣僚章疏局’的存在，根本就对皇上的言路没有任何影响，皇上要了解一件事的真相，自然有他自己的渠道。
就好像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太监都懂得培养密探，皇上又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耳目？
反倒是没有了‘编类臣僚章疏局’的存在，皇上批阅奏章的难度至少提升上百倍。
这就好像你我现在没有秘书处的人帮忙，要独自处理每天下面呈交上来的那些情报一样，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等有一天赵佶承受不了如此大的强度了，他自然会把这些事情丢给别人。
那时候来接手的人，才算是真正的把持了批阅奏折的权力。”
“那蔡京《兴国六谏》的第二谏呢？他建议赵佶重用贤良，给过往有争议的大臣恢复清誉，这也是在算计赵佶？”
辛芩有些难以置信，她现在算是感觉到了，蔡京究竟是一个多么难缠的对手。
裴凌平静地点点头，耐心给辛芩解释：“这自古以来贤良忠臣说话都不好听，一旦得势就喜欢处处约束君王，企图靠自己的能力培养出他们理想中的贤君明主。
有这样的贤良忠臣做对比，赵佶才会明白蔡京这种善解人意的大臣有多么难能可贵。
所以芩儿你且看着吧，要不了多久蔡京就该权倾朝野，成为赵佶最倚重的人了。”
“既然是这样，那我找机会去杀了蔡京如何？”
辛芩语气冷冽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