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低着头,而至范雎身旁,语气愈加低沉:“在下亦知丞相忠君爱国之心。”
眯着眼睛。
思索片刻,语气便是骤然一变:“楼缓亦为秦之旧臣,故素盼我秦赵之两欢。然近来,秦赵兵戎相见。这长平一战,你我两军本势均力敌。”
顿了顿。
再次紧紧的望向范雎的脸庞:“可是无奈,武安君诱赵深入,分而围之。短短两月,竟生生斩杀我赵国四十五万大军。当真是丹水尽红,沸声如雷,哀者不绝于野啊!”
“真无愧于战神也!必为秦王、秦人之英雄也!”
果不出其然。
当楼缓说得这一句的时候。
范雎原本冰冷的神色,骤然变得阴沉了下去。
而楼缓自是欣喜,连忙又道:“敢问丞相大人,此番攻我邯郸之战,武安君可是亲自挂帅上阵?”
范雎面色愈加难看,直接是冷哼一声:“除却武安君,又有何人?”
而楼缓眯着眼睛,静静的见得面前的范雎,那嘴里的语气愈尽诱惑之能事:“丞相啊丞相,可曾试想。若武安君此番攻取邯郸,灭得赵国。赵亡,则秦王必王之天下。届时,秦王为帝,则武安君必为三公也!”
刹那。
范雎猛然抬头,冷冷的望向楼缓。
目光中,已经是带上了阵阵煞气:“先生不复多言!”
然而楼缓,却是缓缓摇头:”大人!小人于大人,乃是故交,所言皆诚,岂能加害于大人!?前番,武安君为秦攻城略地,陷七十余城,南定鄢郢、汉中,北灭赵军!虽周吕望之功,亦不过此矣。”
楼缓来到范雎面前。
脸上的表情已极为的凝重,朝着范雎重重一拜:”赵亡,秦王帝之,武安君为三公,君愿安居于武安君之下乎?然届时,君虽无欲为之下,固不得之矣。秦尝攻韩邢,困于上党,上党之民皆乐而归赵。故见,天下之民,不乐为秦民矣。”
”今攻赵,赵虽亡。然列国诸侯必奋起而攻秦,以久战疲乏之秦,又有何余力再独战列国乎?故此,赵虽亡,赵北之地乃入燕,东地当入齐,南地入楚、魏,则秦所得不一几何。故不如因而割之。勿与武安君再建其功,于贵国不过无害而有利啊!”
楼缓本以为凭他巧舌如簧。
范雎定然是欣然而应允。
然而。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他不过一句之后。
范雎这边,却不过是冷笑一声。
冰冷的目光望向面前楼缓,却是骤然起身。
轻飘飘的瞥着面前的楼缓:“于我秦国无害而有利?”
“先生,我范雎乃俗人也。故以此行,又有何利于某?”
“某之为官,不为名,不为权,独为利也。”
瞬间。
楼缓便已经是再明白不过了。
范雎的话很简单。
简而言之。
想要说服他盟赵也不是不可以。
什么秦国之利的屁话也不必多说了。
就直接一句话,得加钱。
深深的看了范雎一眼。
楼缓低下头去,嘴角却是带上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于是乎。
不过片刻之后。
便又有家丁。
将足足十口大箱子,搬到了范雎面前。
加之先前。
足足万金之巨!
这是一笔,寻常人绝对难以抵挡的诱惑。
要知道。
便是那闻名天下之巨贾,能拿出万金的也不过屈指可数。
足以见得,范雎之贪婪。
然而。
此刻的楼缓,却并未因为范雎的贪婪,而有丝毫的愤恨。
反而是无比的兴奋。
毕竟。
要是没有范雎之贪婪。
他楼缓和赵国,又怎会有可乘之机?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不过片刻。
楼缓便是低眉顺眼的望着面前的范雎:“丞相我赵王之诚意,此已可见一斑,那秦赵盟约之事……”
范雎朗声请笑,拍了拍楼缓的肩膀:“先生放心,范雎必力谏我王。”
如此一言。
楼缓一颗心,便是彻底的放了下去。
毕竟。
范雎堂堂秦相。
如此之大人物,必是一诺而千金。
岂有失信之理?
于是乎。
在楼缓便是一身轻松的归秦而去。
而不过片刻。
那范雎身旁。
府上家奴见得这几乎摆满了整个客厅的二十大箱子的金子。
脸上却满是纠结之色:“主上如此,若被我王得知,怕是……”
家奴的担忧,自然是不无道理。
毕竟。
如此收受敌国贿赂之事。
再任何时候,任何国家,都是大忌。
然而。
让那家奴没有想到的是。
不过是一句之后,范雎便是施施然的挥了挥手:“去,将这一万金,皆送于我王之府库中。”
“啊!?”
家奴一声惊呼,瞬间是瞪大了眼睛。
很明显。
对于范雎此番操作,他却是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如果说。
范雎收受楼缓和赵国之贿赂,还能以被利而诱之来解释。
但是此番。
将这一万金,转手又送与秦王之府库,又是何道理?
突然醒悟?
还是说,是另有原因?
感受着麾下家奴那奇怪的目光。
范雎狠狠一瞪眼:“还愣着做甚!?去啊!?”
家奴犹豫片刻,便是拱手:“可是主上,若如此,那主上与楼缓大人之誓约,岂不违背?”
范雎瞬间朗声大笑:“你啊!你啊!这么久了,还是和那楼缓无异,喜欢自作聪明!”
“某不过答应他楼缓和赵国,尽力谏得我王。”
眯着眼睛,望向楼缓离去的方向,范雎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但若力谏之后,我王不允。某纵为秦相,又为之奈何?”